回家的路

初春悄悄来临，城里城外都已经有了春天的迹象。柳树不知不觉抽出了绿丝，如果留心看，山坡的枯草间，已经冒出一些青草的嫩芽。大地上开始出现稀稀拉拉绿色，已经看不到人们嘴里呼出的水蒸气。

老人很早就从床上爬起来了，或者说昨天晚上就没睡着。

老人清楚地记得每年的这一天，因为今天是他逝去的老伴的生日，尽管他已经忘了许多陈年往事。老伴还在的时候，他每年都要给老伴买她最喜欢的绿豆糕，看着老伴像孩子一样吃着绿豆糕，他就会在旁边咯咯地笑，那是多么幸福的笑啊。

尽管老伴已经去世了，但他仍会买一些绿豆糕放在她的坟头。

天才蒙蒙亮，老人就已经步行到面包店买绿豆糕。可是，面包店还没开门，老人就在门口等着。冷冷的风扑在身上，有些冷，老人不禁打了个寒战。


时间在此刻爬的如此慢，就像个不懂事的娃娃，你叫他快一点他总是慢一点，你叫他慢一点他总是爬的很快。只要你稍不留神，他就消失在你的视野里。

8点钟，面包店的门开了，走出来的是一个50多岁的男人，身上穿着一身便衣，看样子也是刚醒不久，眼角还有眼屎。寒风像碎针一样扎在老人干瘪的脸上，已经冻得两颊透红，耳朵已经在整个冬日的蹉跎下肿了起来。

老人赶紧说：“卖有绿豆糕吗？”

做蛋糕的男人看了看老人，打了个哈欠地说：“等着”。然后就转身钻进屋里。

不久，男人从家里抱来一箱子绿豆糕。

“要多少啊，老头。”男人不屑地说，眼睛看着对面的一个小孩放鞭炮。“一大早的放什么炮啊，吵死人的。”

老人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给了男人，男人随手抓了几把，几乎有的绿豆糕都已经被弄碎了。

“轻点，都把它弄碎了。”老人着急地说。

“知道，喊什么喊。”男人向老人叫道。

老人接过绿豆糕就匆匆离开了。一路上有一两个熟人向他打招呼，他也只是冷着脸严肃地点点头。

老人没有回家，直接就去了老伴的坟地，坟已经被枯草覆盖。

老人落寞地看着坟，眼睛里有混浊的老泪流出，眼泪顺着脸颊流到嘴角，咸咸的。

“老婆子，瞧，我带来了你最喜欢的绿豆糕，你在下面也许吃不到，你一定要吃的。我一切都好，有吃有穿，不用为我担心。你怎么样，地下过得还好吗？在地下一定要等着我，等到小儿子结婚了我就到地下陪你，你说好不好？对了”老人絮絮叨叨地对着坟墓说。换来的是一片沉寂。

远处的风吹了过来，老伴坟上的枯草随风向而飘摇着，远处传来了野鸡的叫声。

“老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吗？我记得，那天天也是这么蓝格格的，我在地里干活的时候，听到你在唱山歌，那是我听过最好听的山歌，我就对了上去，你又对出了下一句，然后我寻着声音跑过去，我看见你对我一个劲地笑。我过去了你又跑了。”老人的眼里不知觉地流出了泪，但是脸上却堆满了笑容。



老人突然沉默，一语不发，看着蓝格格的天空。就这样持续了两个小时。

大山和老人一样地沉默着，偶尔有一两只鸟雀打破这片沉寂。

老人缓缓地站了起来，头有些眩晕。愣了一会儿，脑子逐渐清醒，他用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落魄地走了，仿佛在这里丢了一件及其珍贵的宝贝。根据他的背影可以看出，他的背已经驼了，从前高大的背影也变得单薄，岁月无情的走过，带着喜怒与哀乐，消失在路的尽头，留下的不过是回忆的美好和他的这把老骨头。

山里又响起了山歌，依旧有人对歌，依旧是50年前蓝格格的天空，依旧是在这大山里，依旧是那首山歌，只是唱山歌的不再是她的老伴罢了，对歌的不是自己罢了。

正月里冻冰呀立春消，
二月里鱼儿水上漂，
水呀上飘来想起我的哥哥！
想起我的哥哥，
想起我的哥哥，
想起我的哥哥等等我
……

老人茫然地望着岔路口，似乎忘了回家的路或者忘记了自己是否有家。


老伴，你是否像我一样忘记了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