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莓树-02》

　　Chapter 02
　　昨天的事还记忆犹新，那个下午实在是美好得过分了。22年的人生中，我曾拥有过几个这般惬意的午后呢？我有多久没有认认真真地去读一本书、准备一顿晚餐了呢？
　　这个孩子的到来改变了一切。
　　现在是早上八点，我还在考虑今天的行程安排。这件事本应放在昨晚午餐后，但我实在无心去管它。安排行程，哼，这是一件多无聊的事？但我不得不做。幸好的是，我几乎没有什么事要干，所以，这种东西随便安排一下也无所谓。
　　克劳德就在前几分钟起床，此时此刻他正在洗漱。我已经为他准备了早餐。吐司配煎鸡蛋和培根，再加上一杯牛奶，我保证，没有小孩子会拒绝这样的早餐——除了某些不爱喝牛奶的。
　　克劳德是个好孩子，他一定会解决掉我的爱心早餐的。
　　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克劳德已经来到了厨房。他坐在他的位子上——和我面对面。在面前的花生酱、草莓酱和蓝莓酱之间，他犹豫了一会，选择了草莓酱。
　　浅红色半透明的果酱被均匀地涂抹在面包上（虽说是均匀，但他涂得有点多了），他满足地咬了一口，我猜，他的口腔里一定全是草莓的味儿。小孩子都喜欢甜食，对此我保持中立的态度。只要你不吃太多，我也不会阻止你。毕竟当我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我也总是贪婪地想要点糖吃啊？
　　等到早餐结束后，洗碗这一工作肯定是我的。满手的泡沫去触摸油腻腻的盘子，说实话这不是我理想中的感受，但我别无选择，我总不能把它们扔在那里堆成小山吧？
　　洗好碗后我本能地走向躺椅，与往常不同的是那里多了一个人。克劳德。哎呀，他迷上看书了吗？这对小孩子来讲是个好事，因为我不需要陪他玩到精疲力竭，他也能早点了解到什么是文学，什么是世界。我想这对他、对我都好。当然啦，如果他整天捧着本书而从来不会抱怨的话，我得把他带去医院看看，检查检查他是不是有自闭症或是别的什么病。
　　他敏锐地发觉我正朝他走去，放下书本，看了看我。
　　“你继续看书吧，我也正打算要看呢。”我冲他嘻嘻笑了笑，坐到我那舒服惬意的躺椅上呀，打开书本，翻到夹着书签的那一页，细细阅读了起来。
　　读着读着，我却突然感受到有点儿不自在，就像有人监视着你的一举一动似的。我下意识地抬头，对上了一双蓝色的水灵双眸。
　　“克劳德？”
　　克劳德没有说话，他点了点头。似乎有些不开心。
　　“你怎么了吗？是不是不舒服？”
　　“不，先生。我很好。只是……”克劳德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抿了抿唇。
　　“只是什么？”
　　“我有个问题想请教您，但……我不想打扰您。”
　　“就是这么点小事吗？没事的，克劳德。如果你有什么问题，那就尽管问我吧。难道你觉得我会因为你的几个小提问而暴打你一顿吗，克劳德？”
　　克劳德明显被我逗笑了，他脸颊微微泛红，嘴巴的弧度也情不自禁地提高了上去。“不，先生。我不认为您会那么做。”
　　“这就对啦。既然你认为我不会那么做，我就一定不会那么做，我保证。还有，以后再也不要用‘您’或者‘先生’来称呼我了，好吗？叫我约翰就好啦，就像我喊你克劳德那样。我不喜欢你那么尊重地喊我！那感觉就像我很了不起似的，但其实我一点也不了不起，我只是个普通人。”
　　“好的，约翰……先生。”
　　“看来你还是需要点时间来适应。”我说，“你不是有问题要问吗？是什么问题呢？”
　　“嗯……是这样的。”克劳德打开了他的故事书，快速翻动着。终于，他在一页插图停下了。他纤细的手指点了点那副充满童趣、色彩鲜明的画。那幅画上有一颗巨大的树，上面结满了饱满的果实。它们看起来又大又圆，还泛着漂亮的颜色。真是令人垂涎。“故事中写到了很多的果树，橘子树、苹果树、香蕉树、樱桃树……可为什么没有草莓树呢？”
　　为什么没有草莓树？这可真是个好问题。我不想残酷地告诉克劳德，草莓不是长在树上的。我不愿去破坏一个幼稚的孩子问出的、充满童趣的问题，也不愿伤害他幼小的心灵。试问，若我斩钉截铁地告诉他：“你可真不聪明，草莓可不是长在树上的！”他会变得怎样？克劳德是个内向的孩子，他肯定会觉得受到了羞辱而钻进床底下任凭我怎么拉也拉不出来！
　　我不希望克劳德从内向变成自闭。
　　但这却是是个难题。我该怎样温柔委婉地告诉他，草莓不长在树上的呢？
　　克劳德看着我——用他那双水灵的眸子看着我——我感到十分尴尬。我试图赶紧找到一个说法告诉他，但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妥。
　　“约翰先生？”沉默了许久之后，克劳德按捺不住，他伸出手在我的面前晃了晃，问道。他看起来很焦急。也许是因为我回答得太慢，也可能是他担心我。
　　“啊，没事。”我说，“我来跟你讲——”
　　我最终还是选择了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