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

　　　　我是渔夫家的孩子，从小我就跟着父母一起乘着木船去浅滩出海。
　　从记事起，我就每天看着无际的海面，眼里闪烁着期望，期望着自己有一天能都前往大海的中间。
　　似乎是有种声音在召唤一定要去一样，很奇妙的感觉
　　“绵绵，今天你必须去上学，不然今后一个月你都不能跟我们出海了！”李母双手插着腰，语气凶悍的对着李绵绵说道。
　　“妈！我不想去上学，城里都没海！我想跟你们一起出海看看。”绵绵极力反驳到，眼里闪着泪光。为什么父母就不理解我呢，不就去昨天跟爸爸说了我想去海中心吗！
　　十八岁的少年还处于叛逆期，对于父母的期望还不理解。
　　“啪——”响亮的声音使屋里的人都安静了。
　　李父颤抖着放下手，眼里的怒意以及失望吓坏了绵绵。
　　“老头子……”李母心疼的看着捂着脸眼泪直流的绵绵。
　　“我拿钱请你去上学不是让你在这个贫穷的渔村里虚度光阴的！城里有什么不好？科技比我们发达！比我们富裕！吃穿用度比我们好！我不就是想要你们出人头地吗！结果你看看，老大辍学，老二不学无术，老三溺死，现在连你也要在这里老死吗！？”他大声说道，语气悲凉又含有对子女的期望。
　　绵绵捂着脸，泪水不受控制的往下流，想说出反驳的话，但是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对不起父母，但是……那个梦是那么的真实，每回梦醒后心脏处就如撕裂一般
　　李父神色看着绵绵，最后所有话语都化成无奈的叹息。摆摆手，让所有人都走出房间。
　　绵绵放下捂着脸的手，走到窗前，眺望着几户人家的远方——那里是蔚蓝深海。
　　脸颊现在还是火辣辣的，让绵绵最后悔的事莫过于两天后他的妥协。
　　现在绵绵坐在大哥的电瓶车上慢悠悠的接近车站。
　　“小弟到了大学要好好念书啊，不要再回到这个小渔村里了，大哥没本事，啥都不会，只能回家捕鱼为生。你都考上大学了啊，我和你二哥都比不上你，你可要争气啊……”大哥憨厚的声音在路上不断嘱咐着，好似绵绵这一去就永远见不到他们了一样。
　　绵绵前面听着，后面却恍惚的往后看去，时不时敷衍的回答着。
　　海面在绵绵的视线中渐渐消失不见，心中的呼唤与不安不断扩散在心头。
　　“大哥，我……”想回去看一下。
　　话还没说完，地面突然剧烈运动起来，耳边突然传来海浪拍打的声音。
　　“大哥……”
　　话还是没有说完，因为被李立业给打断了。
　　他停下电瓶车，语气带着诱惑的说道：“绵绵自己骑车去车站好不好，大哥突然记起来我有礼物要送给绵绵。”
　　鬼使神差的，我脑袋里一片空白，我只记得我说了：“好。”
　　“绵绵真乖！”李立业伸手揉了揉绵绵的头发，眼里的复杂与绝决让绵绵突然醒过来。
　　看着李立业的背影，“大哥——”他回过头来。“我的礼物你一定要给我拿来！”
　　他笑了，阳光，憨厚。
　　他说——“好。”
　　
　　绵绵昏昏沉沉的坐上了开往城市大巴车。电瓶车寄放在车站的小卖部的老头那里。
　　他做了一个梦。
　　那是一片蔚蓝深海中央，两边都不见边际。
　　天边飞来一团火球划过天空。
　　波平浪静的海面突然涌起漩涡，里面出现几个身影。
　　“辛冕，我们回去好不好，不要去找她好不好？”男人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着，面目却是扭曲的拉着走在海面的人，绵绵唯一可清楚看见的碧色眼睛闪烁着期待。
　　绵绵看见那个人张了张薄唇后男子突然放开手任人离去。
　　但是海浪却越发无法控制的乱涌着，这是想要毁灭一切的张扬。
　　一股失重感将绵绵唤醒，睁开眼睛，入目的却是满是鱼的海中。被温和的水包裹着。
　　低头往下一看，是不见低的墨蓝色，以及——一条金色鱼尾！
　　什么鬼！？
　　疑惑中，鱼尾下意识的摇晃着，荡起了丝丝波纹。
　　抬头望着“天”却看到了浅色海线。
　　从小性子淡漠的绵绵除了一次想要去海中央的强烈期望外，现在懵了。
　　一动不动的停在原地，不是不想动，而是不会动。试过用游泳的方式游动，但是却把自己弄倒过去。
　　依着人类对海的了解是危险及神秘，对于未知数更是不安。
　　绵绵倒着身子，看着金色正在晃动的尾巴，情绪有一瞬的慌乱，但很快安慰自己这只是一个梦。
　　身边的水流骤然快速流动着，抬眼望去，发现下方一只红色鲨鱼朝着绵绵游来。
　　“哈哈哈，终于又被我老鲨逮着一只落单的！小美人，你就乖乖进我肚子里当粮食吧！”红鲨张开血口兴奋的说着。
　　奇怪的是这明明是绵绵从未听过的言语，但是却是一个字不落的穿入绵绵耳中。
　　即使听到这些话绵绵还是木着表情，白色银眸没有一丝情绪，远是绵绵平日无人时的样子，冷血无情。
　　红鲨见绵绵没反应却是笑了起来：“看来你挺有觉悟嘛，知道要死了就乖乖被我吃了这才是乖孩子，不要像他们一样妄想逃走。我会慢慢品尝你的。”
　　绵绵依旧不动的在原地，似乎红鲨要吃的不是自己一样。
　　血液在骚动，热得想将主人溶化。
　　绵绵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血口，心里想着：“梦该醒了吧？”
　　红鲨突然停止动作，原来是一把刀突然插入红鲨的口中。鲜血瞬间从红鲨身体涌出，融入海中。
　　绵绵看着身边干净的海水变成红色，血腥味不断徘徊在鼻尖，熟悉的场景让绵绵有些厌恶的皱眉。
　　明明从来没有见过这些，为什么会觉得熟悉。
　　“那边的呆子，我说你怎么就呆呆的看着它过来吃你呢？你的血祭呢！？”暴怒的声音让绵绵回过神来。
　　“我们还是先出这片海域吧，血腥味会引来更多敌人的。”
　　“嗯”相同的声音应道。正准备走时却发现绵绵还在原地，“那边那个，走了。”
　　绵绵抿唇，不说话，不仅是不会说，也不能说自己不会游，看那些和自己一样除了鱼尾颜色不同之外就是穿着衣服，看那个朝自己发火的那个人胸前挂着的配饰看他们应该是军官。
　　“喂，你不会说话吗？叫你走呢！”它大声继续说着。
　　绵绵看着离自己很远的几人，想着：“要是着鱼尾是脚就好了。”
　　绵绵看着鱼尾照自己心中所想的变成了人腿，而且自己还穿上了一套金色衣裤。
　　眨巴眨巴眼睛，在他们快要不耐烦的想要过来的时候朝他们走过去。
　　虽然第一次在水中走路，但是这感觉却好似走了上万年。

　　“小子，你是哪个海域的？怎么跑到浅海去了？”那个声音的主人叫戈尔，是深海海域的巡查队队长，他们会到浅海去纯粹是因为域主的命令。
　　绵绵没有说话，默默的跟在队伍尾端。
　　“不说话？”戈尔捏了捏下巴，认真打量了我一会，“看来真是哑了。”说完，他便走到前面的队伍中。
　　绵绵回头看了看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海面，心里有种莫名的惆怅。再看看越发清晰的深海之国的宫殿，感觉这会是一场深刻的梦境。
　　因为他们越来越快的动作，慢悠悠的绵绵被落在了后面，后颈处突然被人拉起，绵绵看着突然走到自己面前的戈尔。
　　“你走的那么慢，等你到了我们都已经去见希尔神了。”他皱着眉嫌弃的说着。手却是从绵绵后颈换成拉着手。
　　绵绵抿唇，有些不适应的将他的手拉开，“我自己可以走的。”然后也不管戈尔他听不听得懂就赶上前去。
　　“原来你不是哑巴。”戈尔听见说话绵绵的声音，“不过你这说的是哪个海域的语言？我怎么都听不懂。”他在绵绵身后说着。
　　绵绵没有说话，戈尔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只是贴心的让队伍稍稍慢了下来。
　　走到深海海域与雪砂海域的分界限的时候，绵绵的脑子突然闪过很多画面，全是白茫茫的一片。
　　“这雪砂海域域主都身亡几百年了，怎么还不见新选域主呢？”虾米。
　　“这选海域主的事还轮不到我们这些小虾米在这讨论呢，小心深海域主听到了剥了你的壳。”小鱼。
　　“怎么说我也说雪砂海域的虾呢，深海域主是不会在意我们这些小角色的。”虾米。
　　在经历红鲨事件后，绵绵对于听得懂这些海族会说话已经接近无视。
　　“你们都out了，这些几百年前的鱼都知道的事你们还在讨论，”螃蟹。
　　“照你这么说，你是知道些什么咯。快说来听听。”虾米，小鱼。
　　“哼哼，你们知道深海域主前些天突然发起海啸还淹了一座渔村是因为什么嘛？”螃蟹。
　　“快说快说，不然剥了你的壳！”虾米，小鱼。
　　“自然是为了雪砂海域主了，而且还听说雪砂海域主的神魂快回来了！”螃蟹。
　　戈尔突然出现，阴着脸，沉声打断，“你们很闲？需不需要去我的审讯室一趟？”
　　“啊，是巡查队长大人。”小鱼。
　　“小鱼，我想起我家虾仔还饿着呢，我先走了。”虾米。
　　“我想起我还要去浅海晒太阳呢，我也走了啊鱼儿。”螃蟹。
　　“虾米你的虾仔不是都长大了吗，螃蟹你才从浅海回来啊。等等我啊！”小鱼边叫着边朝两人快速游去。
　　这段小插曲没人注意，但绵绵却看在眼里。队伍很快休息好，便又踏上归途。
　　一路上绵绵终于跟上队伍的脚步，但是戈尔的脸色却极其的差，脸上也没有了愉悦的笑容。
　　队伍中的人却好似习惯了还是没看见，依旧没有半点影响。
　　原本大约还有一天到深海海域的路程，硬是被戈尔几个小时就到了，
　　绵绵毫无形象的靠在城门的门柱上，看着面前戈尔皱着眉，眼里闪着的想要进去却又冷静吩咐的样子。
　　“你想进去就自己去吧，我一个人可以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绵绵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戈尔身边站着的人见戈尔看向自己，无奈的翻译了一遍。
　　“好，那你自己小心，有什么事可以去我的府邸找我。”他听完点点头，然后将地址给我说了一遍。
　　他们走后，绵绵一个人漫不经心的走在繁华的街道上，看着周围各种人鱼，突然有些想念家里。
　　在听到螃蟹说深海域主淹了一座渔村的时候他就有预感那座渔村应该是他的那个渔村。
　　不知是什么感觉，绵绵的心里依旧是平静的，这种全村人死了的心情甚至都还没有心里渴望大海的那种情绪强烈。
　　这种状态，连绵绵自己都厌恶自己。

　　不知走到了哪里，绵绵从原本热闹繁华的大街走到了幽静的珊瑚群。
　　耳边时不时传来鱼类吐泡泡的声音以及远处的叫卖声。不知为什么，绵绵总感觉少了什么。
　　“唉？你怎么会在这里？”有些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绵绵转过头，看着两个人其中的一个，不确定的道，“戈尔？”
　　“恩，你说的话我终于听得懂了，原来你说的是陆地上的语言啊。”戈尔说着带着身边的人朝绵绵走去。
　　“这位是？”绵绵看向戈尔身边站着的人问到。因为从他一转身开始，这个男人就一直盯着自己，眼中炽热不容忽视。
　　“这位是深海域主，名……”戈尔介绍着。
　　“宋熙，我是宋熙。”宋熙突然开口打断戈尔的介绍。
　　“域主……”戈尔惊讶的看着宋熙，因为这并不是域主的名字，而这个名字却是他给域主如的。若不是现在说起，戈尔都快忘了。
　　宋熙一个眼神扫过，戈尔立马禁声。罢了，域主有域主的想法。
　　“宋熙？宋与送同音，熙在古代意为阳光。送去阳光，挺好的名。”绵绵下意识的说出这句话，身体不受控制的走向深海域主的位置，抚上他的脸。
　　绵绵与深海域主的身高差不多。而且宋熙有能力将此时的绵绵推开，但他却依旧现在原地，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绵绵的眼睛。
　　那是如墨一般浓郁深沉的蓝色，那是令人着迷的颜色。
　　绵绵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立马淡定的放下非礼的手，无视带着惊悚表情的戈尔走回原来的位置。
　　“这时间也不早了，我还得去置办居民身份什么，那么两位我先走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种声音叫嚣着，让我快速离开这里，这是想要逃离的欲望。
　　“这位先生就想这么走了？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作为我给你姓名的交换。”宋熙开口说到。
　　“我叫……”
　　“辛冕。我的冕下。”宋熙突然闪现到绵绵的跟前，拉起一只绵绵的手单膝跪地虔诚的亲吻着。
　　一股酥麻触电感从指尖一直传递到心脏。
　　抽出宋熙轻握的手，对于这个的名字感到陌生却又熟悉，“我叫李绵，不是辛冕。”
　　“不，你是，不管你是不是，承不承认，反正我绝对不会再退让了。就算你恢复了会杀了我。”宋熙看着空落落的手心，手掌对着空气握了握，最后汇成拳状。
　　绵绵试图改变他的看法，但他却只是一个劲的说着不信。
　　莫名奇妙看着一个蛮正经的人变成不讲理的，绵绵感到一股无力感，“算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我只是李绵，不是辛冕。”绵绵再次强调。
　　“恩，好的，李绵。”他含笑点头。
　　绵绵看着“自来熟”的宋熙，有些说不出的感觉，莫名的感到熟悉。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绵绵自然的问出来了，这种烂透的搭讪方式。
　　“也许我们上辈子是情人呢。”宋熙依旧静静的看着绵绵。
　　“两个男的？怎么可能！？”从小接受天朝教育的青年有些接受不能。

　　宋熙的笑容突然消散，“怎么，你不喜欢？”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小心。
　　莫名的，绵绵感到有种东西牵引着自己，“没有。”
　　“那我们在一起吧。”几乎是绵绵尾音刚落，宋熙就立马说道。
　　绵绵眨巴眨巴眼睛，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就从没见过第一天认识的人突然向陌生的人表白的，而且两人对方性别一样。
　　“恩。”绵绵点头。
　　“我以为你会排斥。”
　　“那我拒绝的话你会给我这个机会吗？”
　　宋熙笑了笑，“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
　　绵绵皱眉，语气不悦：“既然是你在要和我在一起，那就不要想别的，我就是我，不是辛冕。如果你喜欢的是辛冕，那么我想我们不用在浪费对方时间了。”
　　“恩，我记住了。”宋熙满足的笑了，“那你现在可以跟我回家了吗，绵绵？”
　　“是李绵。走吧。”绵绵一直对于这个极具女性化的名字不满，至今未变。
　　两个月过去，宋熙绵绵两人却像是生活了上百年一样和谐。
　　其实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有问对方对自己的真实想法，就这么下去也挺好。
　　某一天，绵绵突然回到那个被淹没沉在海底的渔村，发现在一条街上，一辆破烂的蓝色巴车还停在车站。
　　里面还有着些许人，但他们却是毫无生息。
　　绵绵看见一个单手撑着脸，还闭着眼还在睡梦中身体浮肿的人。
　　摆动尾巴，绵绵趴在窗户上看着这个熟悉的人——李绵绵。
　　原来李绵绵已经死了，但是为什么我还活着？
　　“辛冕……”突然想起宋熙说的名字。
　　脑子剧烈疼痛起来。以前的那些时不时会出现在脑中的模糊画面突然清晰起来。
　　“绵绵！绵绵！”远处传来宋熙焦急紧张的呼唤声。
　　突然明白为什么宋熙会对李绵一见如故，一来就告白。
　　转过身，绵绵眼角突然一闪，原来是一个枪状的血祭朝宋熙刺去。
　　眼皮一跳，心脏跳漏了一拍，瞬间闪移到宋熙身边，伸手咬破手指，“血祭——屏障！”
　　眼前出现金色屏障挡在两人面前。
　　“绵，辛冕？”宋熙不确定的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男人。
　　“不，我依旧是绵绵。”绵绵抽空转过头说道。
　　“管你是谁，我可不是会在爱人身后的人。”宋熙站到绵绵身边，“看来最近是我不太管事让这些杂碎嚣张了。”
　　“深海域主，久仰大名。”暗处的人走出来。
　　“原来是风云海域主，不知大驾光临有个贵干？”宋熙说道。
　　“听闻深海海域主沉醉于美色不顾政业，我便前来探一探究竟。”加索说道，一遍朝隐藏在暗处的影者打眼色。
　　回过神时，那影者已经来到两人跟前。
　　绵绵瞳孔一缩，身体下意识的挡在宋熙身前挡住了这一击。
　　“！”宋熙呆楞的看着面向自己的绵绵，一时反应不过来，他伸手抚掉绵绵口中不断涌出的血。
　　“你怎么可以，这是要我越欠越深吗，上次也是这次也是，你就这么恨我，一定要要我受这份苦吗！？”宋熙突然癫狂的搂住失力而倒在他怀里的绵绵。
　　血祭武器是人鱼专门设计出来对付其他海族的，对人鱼也有着同样的伤害。
　　一直以来被血祭武器击中的生物无一可存活，所以可以召唤血祭的人鱼少之又少。
　　血，染红了蓝色深海。
　　“艾伦，活下去。”绵绵说，“其实在很久以前我就想说了，这句话我迟了几百年。”绵绵伸手抚掉嘴边的血，费力的抬起头，蜻蜓点水般的吻了下宋熙。
　　“但我不后悔，因为这次让我更加确定了，我爱你，艾伦，我爱你，宋熙，我……”说着，刚刚抬起准备摸宋熙脸的手突然垂下，身体渐渐化成金色光点，消散在世界中。
　　宋熙虚抱着水流，安静得没有说话，只是那颤抖身体泄露了他的情绪。
　　他抬起头，眼中早已没有了温情，看着站在远处的风云海域主众人。
　　“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他们呢？亲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