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1年级 小说阅读指导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楚琰

  <美食的记忆>我用尽余生踏遍这四方寰宇,却再也没能听见那日的溪水潺湲,再也没能看见那日的桃花纷然
  三十而立的那年冬日,我在长安落了脚。每日煮酒温茶,在筑竹小居里悠然度日。住了大半年,于九月桂花盛放时离开。故人一身黑色长袍于渡头送别,身后却没有我来时的那一袭粉色倩影了。  
  后来回忆时,旧柳成荫,淡然如莲的笑容却模糊了起来。  
 
 

    
  东懿三十年,一场大雪落在了洛邑。    
  战火已连烧了数月,处处都是硝烟,一片狼藉。我最后一次看见江梨幼,是在她的灵堂里。我去时还未盖棺,两旁的白烛已经燃了半截,一滴一滴的烛泪落在供桌上,    
  门被推开,寒风呼啸着灌进来,幽幽烛光摇曳着又静了下来。他站在门口,一身战袍还未来得及脱下,不走近也不离开。    
  “先生博古通今、无所不知,可知…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他深深地凝视着那张安静的脸,坚毅的脸上掩不住的疲倦与哀戚。     “她只说一句——阿珩,你看看我,好不好?”那声音渐显晦涩而艰难,“她扯着我的衣角,唤我阿珩,让我看看她。”     
   “无论如何,她也只记得一个阿珩,你不像他,也不是。”我看着他,剑眉星目,英姿飒爽,确实不像那个清冷的男子。    
 

  江梨幼第一次见白珩是在荒雾山,枫红水静的十月。    
  荒雾山人迹罕至、鸟兽成群,天地灵气集于此极利于修行,但也极为危险。  
  她在密不见天的树林里追着一只抖着短尾巴不停地跑着的蓝眸兔子,一阵悦耳的琴音从林子的另一头传了过来,琴音很弱,却不妨碍江梨幼转身就走。  
  那是荒雾山中最高的一棵树,枝干粗壮,绿叶繁茂,根系盘虬,高可参天,灵气最为旺盛。清晨的荒雾山雾很浓,如果不是分辨着琴音很难知道树下还有人。乳白色的气体阻隔了她的视线,抖了抖耳朵上的水气,她小心翼翼地朝着古树走去。  
  她靠近了才发现,树下倚着个奄奄一息的人,血污狰狞,看不清面貌,只是手指还在缓慢地拨动着琴弦,还存有微弱的呼吸。她惊得无所适从,有些茫然失措之际,男子忽然睁开了双目。眼瞳漆黑,带着些警惕和防备,清冷而明亮,哪怕是藏匿在乳白色的雾后也可以感受他的注视。  
  “你可知…如何从这里出去?”他看了看眼前毛色纯白的鹿,竟鬼使神差般开了口,看着它灵动清澈的鹿眸居然生出了些希翼,放佛它真的能开口回答他的话。江梨幼看了看他,转过身就跑进了雾中,不见了身影。
   她是咬着鹿灵草回来的,听族长爷爷说鹿灵草可以使将死之鹿回命,虽然族长爷爷也告诫说,凡人总是忘恩负义、唯利是图。白珩服下鹿灵草便昏了过去,这一昏就是两个日夜。

  白珩醒过来时睁眼便看到一位翩翩少年,双目瞪得很大地盯着他。“在下谢公子救命之恩。”他露出一丝微笑,接过少年递来的汤,汤是白色的,看不出里面放了什么。
  “你是谁?”
  “白珩”
  “为何来荒雾山?”
  少年伸指朝外一点,“荒雾山终日白雾缭绕,从外界很难找到抵达内部的路,更何况处处险峻、野兽频频出没。负着伤也要寻来,你有何目的?”
  白珩怔了怔,摇摇头:“我不知道,误打误撞就走进来了。”少年紧紧地盯着他,半晌无言,便端着碗出去了。
  “你是从荒雾山外面来的吗?”
   他一偏头便看见一个娇小粉嫩的身影,江梨幼怀中抱着他的琴靠在门口,一袭白衣粉裙,背后是纷然桃花开向天际,人面映桃花。“是,我从长安来。”他定定心神。
   “你撒谎,”她定定地看着他,他的眼睛很深邃,深得好像一不小心就会被吸进去,“不过你要是肯教我弹琴,我就不告诉别人。”她忽然笑起来,一副狡黠样子,让他忽然觉得自己被一个小丫头给耍了。
  

   他教她辨音识谱、抚琴练曲,她一窍不通;她教他上树捉蝉、下水摸鱼,他天赋异禀。入了秋,荒雾山有大片的枫林,蔓延着染红了天际。
  两人玩累了便随意躺在草地上,看月朗星稀,听溪水潺潺。一静下来他话就变多了,他说他从小生活在四四方方的墙壁里,读诗书、学礼仪,自小就聪慧使他受尽了夫子的赞扬,可同父异母的哥哥总是容不下他,亲生母亲去世后他就借着守丧之由在外过了三年真正悠闲自在的生活。
  她偏过头看着他的侧脸,他眼底复杂的情绪她看不懂。她忽然觉得,或许其实这个人没有族长爷爷说的那么坏?
  后来他又絮絮叨叨的讲了许多,不过她并没有听进去,模模糊糊中似乎听见有人在耳畔唤她:“幼幼…”

  白珩不知从何处搬来一坛子酒,招呼着她往门口的桃树下埋。“待到来年清明时喝才算是美酒,没有酿好的酒是涩的。”他看着她眼巴巴地望着坛子不禁好笑,“那你会陪我一起来喝吗?”江梨幼抬头看着他,清风广袖、翩翩少年,“当然,这么好的酒,怎么能叫你全给糟蹋了。”“白珩你!”
  回想起那日的轻松快活,江梨幼在往后还会忍不住想,如果她能乖乖仔荒雾山中等着他回来找她,那么他们是不是就会永远在一起?


  
  江梨幼从见他第一眼起就知道他并非池中之物了。
  白珩谈吐不凡、天生贵气,与俗人是无法相比的。所以当她跑遍整座荒雾山都没有寻到白珩时她一点都不吃惊,只是有些落寞地坐在他房间的门槛上,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我偏过头看着他,他有些松怔却目不转睛地盯着鄢月珠幻化出来的幻象,“原来我还是比他少了一段永远补不回来的时光。”他看着自己的手掌,这双拿过刀刃、砍过头颅的手如何弹得出那般清越空灵的调子?
  月光透过窗口漫进屋,我再次凝聚起掌中的力量,“剩下的你大概都知道了。”


  过了不过半个月,江梨幼便忍不住收拾了东西去找他了。
  可诺大的长安,仅凭一个名字如何寻得到?带来的食物已经全部吃光了,她又饿又累,本能地寻着香味儿走着。“老伯,这是什么啊?好香啊!”伙计看她跟看怪物似的:“这天底下竟然还有不认得七返膏的?”周围的路人也都奇怪的看着她。
  “我不…”她红着脸半天没挤出一句完整的话,背后传来轻声的嗤笑。
  白珩还是把她领回了府邸,说是不忍心看她在外面给他丢人现眼。“我是一只鹿,怎么会吃过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你是人也不见得你吃过草啊?”她撇撇嘴反驳道,“还有,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全长安都在传晋王爷丢弃了他的红粉佳人,佳人现在在满长安地找人呢,”白珩无奈地叹了口气,“再让你寻几日恐怕我就成那始乱终弃的负心人了。”
  自那以后她就留在了王爷府,两人都非常默契地没有提他的不告而别,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教她写字,她乱画一通然后在小憩的白珩脸上偷画了一撮胡子;他手把手地教她练琴,她噼里啪啦一阵弹然后被没收了琴;他让她读四书五经,她把书网脸上一盖就睡着了。最后白珩没了法子便让她每日抄书,抄不完就不准吃玉露团。玉露团是用豆粉烤干、配龙脑、薄荷等香料蒸入味、凝结成霜粉,再拌糖、蜜、酥酪压进雕刻木模子里印花。自从白珩带了一次回府后,她就天天吵着要吃。
  这一招也就管用了那么三天,江梨幼实在受不了每日抄书诵读的折磨,跑去找白珩,“红粉佳人一直关在府里对王爷名声甚是不好。”
  白珩认真地端详着她的脸,一本正经地说:“确实不太妥当,那你收拾收拾东西——”江梨幼听着半分高兴半分愁,高兴地是终于可以出去放风了,愁的是白珩居然就这样把她赶走了。
  “明日搬到正院来,本王来娶你当王妃。”
  江梨幼呆了半晌,连嘴里被塞进一口玉露团都不曾发觉,等到下意识地咀嚼完了才回过神。“你说你要娶一只鹿当王妃?”她开口就扬着声音,水润的双目瞪得大大的。“你小声点,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荒雾山中的灵鹿?”
  “哼知道了又怎么样,没有灵鹿引路一般人进不去的,除了你这个不一般的人。”
  他听了她的话似乎若有所思。


  白珩向来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不过几日就被宣进宫面圣了。
  皇帝只有三十多岁,和白珩没说几句,对她却很温和。可能是灵鹿天生的直觉,江梨幼总觉得这位皇帝笑得特别假,眼神总是带着几分深深地探。,她大概能理解为什么白珩和他兄长不和了,这种像审视猎物的眼神让她很讨厌。
  从宫中回来,江梨幼就越发缠着白珩,像个小尾巴一样甩都甩不掉天天跟在他身边。白珩也不嫌她烦只是摸摸她的头,然后抽更多的时间来陪她。
  往日的曲子她也认真学了,居然成了调子。她乖乖地学着写字,念书给他听。那时院子里的桃花纷纷落下,年岁长得似乎看不见尽头。
  婚期越来越近,整个晋王府都忙了起来,只有新娘子还悠闲自在。待在晋王府的时间越长越让她产生一种错觉,她几乎以为回到了昔日埋下酒坛的地方。
  她还要回荒雾山,取那坛桃花酿。

  十里红妆、凤冠霞帔,女子所想要的他都给了。鲜艳的红色照得她眼睛疼,不知不觉一行泪就流了下来。
  那天夜里,漫天的星星。暖色的喜烛照得满室旖旎,他捧着她的脸,抚着她的眉,轻声许诺:“幼幼,这一生,我陪你走完。”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就是自己想要的吗?白珩将她拥入怀中,有她在,岁月静好。

  婚后的日子也很闲,她开始想念荒雾山的族长爷爷和焱羽了。“阿珩,你们凡人不是讲究归宁省亲的吗?我想过几天…”话还没说完,白珩突然抓住她的手,他轻皱着眉,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幼幼,这事儿过段时间再说吧,好吗?”
  她觉得奇怪却也没有再提,计划着什么时候偷偷溜回去把桃花酿拿回来给他一个惊喜。
  
  白珩受皇帝差遣去江南了,江梨幼恰好可以回荒雾山。她收拾了一大堆好吃的,回去可以在焱羽面前炫耀一番自己的美食了。
  荒雾山灵气旺盛,周围的地区也景色颇好,可江梨幼越走越奇怪,这好好地为什么要将树林烧了?她忽然飞奔了起来,也不管散落一地的食物,心揪得紧紧地。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样,荒雾山…荒雾山一定不能出事。
  她一下子就惊呆了。
  眼前是想都没想过的景色,火还在烧着,不断有各种动物的呻吟声和树木枇杷断裂的声音。她的眼中似乎只剩下了那团火,烧尽了她心中所有的希望。
  荒雾山中有灵性的动物极多,它们生性温和,不迈出荒雾山一步。可现在,不是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就是已经被剥了皮毛滴着血,还有灵鹿失去了角倒在溪边。
  她在荒雾山脚唱了不知多少个日夜的镇魂曲,唱到最后喉咙嘶哑,不住地咳嗽。

  白珩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了她,“我们回家吧,幼幼。”
  “回家?”她慢慢转过头看着昔日温柔的男子,“你亲手,烧了我的家,现在要我去哪里?”  
  皇帝站在不远处看着她,脸上已经全然没有了初见时的病态。灵鹿角可医治百病,可灵鹿久居荒雾山中从不曾露面。
  “你误打误撞进了荒雾山,而我又救了你并告诉了你出去的方法,所以你,娶我为妻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她凄楚地笑了笑,“我竟然,亲手将我的同胞推向死亡。”
  江梨幼忽然化形向着皇帝冲过去,侍卫们举起刀戈围着她,一阵白光闪过,她抬头看着那个用刀划过她脸庞的白珩,这就是她用心去对待的男子。白珩收了刀,冷冷地对侍卫说:“押下去。”
  血顺着脸的轮廓一滴一滴地掉落,染红了他的白衣,她站在他面前对他说:“救你,我从不后悔。我只是后悔,为什么那时我不在山中。”被押走前她对着他微笑,好像脸上的伤痕一点都不痛一样。
  那天晚上皇帝来看她,对她说,他第一次看见这么愚蠢的女人。“被自己的夫君利用了还差点被杀了,你就一点怨言都没有吗?”“我想你是没有爱过一个人。”她闻言轻声笑道。皇帝半晌沉默不言。
  皇帝走前扔给她一个包裹,她打开,里面是包装精美的玉露团。她笑着一口一口吃掉,像是在吃掉所有的怀恋和美好的回忆。我们终究还是,没办法在一起了吗?

  
  幻象在此处断掉了,乌云已经遮蔽了皎洁的月,而我的力量也不够支撑鄢月珠太久。我叹了口气,看着棺中女子安详的容颜,“剩下的我来告诉你吧,毕竟在这个故事中,我也算是旁观者。”
  
  江梨幼被关了几日后就莫名其妙地被放了,来开门的狱卒只对她说:“能走多远走多远,永远不要再来长安。”她沉默了一会儿,站起身,就在与狱卒擦肩而过时忽然想起来那日耳边模糊的话语。
  “幼幼…若是有一天我伤害了你,你一定要离我远远的。”
  踏着清冷的月光,她的步伐渐急,最后颇为狼狈地奔跑起来。白珩,凭什么你说娶我就娶我,说离开我就离开我?那副刻意压低的嗓音不是枕边之人又是谁,她怕她一犹豫就忘记了荒雾山中飘零的孤魂,她怕她一开口就忘记了他的欺骗。
  后来她找到了我,想让我为她收集在那场大火中死去的灵兽的魂魄。世人称我为玉璇玑,璇玑者,可观天象、道天机;鄢月珠,可聚万灵、肉白骨。
  可饶是我也没有办法在这芸芸众生中找那么多灵兽的魂魄。我看过无数世事,接触过百态之人,可江梨幼的举动着实让我惋惜了一番。她放出自己的血让我喝下,便可在三日之内嗅到那些灵魂的味道。灵鹿之血可是世人遍寻不得的,却便宜了我。
  随着四处飘散的灵魂渐渐被聚集,江梨幼的脸色也越发虚弱。我劝她说已经没多少时间了,过了七七四十九天它们便会自行散去。她望着我,目光哀切:“玉璇玑,焱羽还没有找到,他那么怕死,该不会是躲起来了吧?”
  
  没过几天白珩找到了我,我以为他是来找江梨幼的,未曾想到他开口便是:“先生博闻强识怎甘埋没在这山野之间,志在何为?”我抬眼看着面前面容清冷孤傲的男子,无法想象这就是江梨幼口中那个温润如玉的人。
  “璇玑不过一介草野莽夫罢了,何来大志?”
  “传闻得璇玑者得天下,先生可愿辅佐本王共治天下、迎大同之世?”
  白珩的眼中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光芒,每每看见这种光芒便代表着又一场角逐展开了。不过他既心系大同之社会,我又有何可推辞的?已经干旱四月有余了,本是农忙时节却颗粒无收,皇帝只做法求雨也不曾减少税收,拨的款也大都落进了贪官污吏手中,现在百姓们是怨声载道、 民心晃荡。
  可天命难违,白珩虽有治天下之大势却无王者之气,终究成不了王。
  那天晚上江梨幼来找我,她仰着脸疑惑地问我:“玉璇玑,他们都喜欢这江山吗?”“黄袍加身,万人之上,锦绣山河,大多数人都是向往的。”“那你跟他回去吧。”她几乎是脱口而出。“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没由来的生气,天命岂是说改就能改的?
  “他杀我同胞救治皇帝,就是为了取得皇帝的信任,”她苦涩地笑了笑,“那个清冷孤傲的白珩才是真正的白珩,他的温柔只是为了欺骗我。他曾救过焱羽,那么我便帮他得这天下。”
  她说她第一次见白珩,是在荒雾山脚下不远处的河边树林里。焱羽被人埋伏抓住了,一只羽翼被箭射中汩汩的留着血,她躲在树后急得快哭了。突然树林里就安静了,她探出鹿头就看到一个白衣男子抱着已经被包扎好伤口的焱羽走过来。一眼千年,大概就是那时的江梨幼。

  我最终还是没能拗过江梨幼,她说我喝了她那么多血总该补偿点她。
  在早春的长安城里,树木还未来得及发芽就已经干枯了。我沿路走过去,尽是触目惊心的荒芜。这长安城,是要变天了。
  她说的没错,白珩的确有治天下之大智。他罢黜贪官、修订宪法、减少税收、文武并重,短短三个月就使干旱之灾有所好转。
  那一日他站在宫墙之上,明亮的黄袍将他衬托得更加意气风发。“先生,这一次你看错天了,我定会守着这片江山直至百年。”
  “得了这天下之后呢?之后你还想干什么?”
  “之后…我还想,再吃一次玉露团,”他忽然转过身看着我,眼底尽是落寞,“先生,我知道你可以帮我找到她,可我不能、也不敢。”他始终是没有说出他不想,要得到就要懂得付出,想必他是早已做好了打算。
  宫门缓缓地关闭,他独自一人走在长长的走廊上,周围是宫灯摇曳、光影明灭。
  我终究还是没有告诉他战火即将燎原,逆了天命自然要接受惩罚。不久之后,这片江山又会易主了。
  江梨幼哭着求我,“玉璇玑,你不是可以看破天命吗?你帮他,你帮他躲过这一劫啊!”我静静地站着,抬手指向荒雾山的位置,“你知道那是什么吗?那是龙脉,龙脉被毁,王朝必定颠覆,饶是我能看破天命也无可奈何啊。”
  荒雾山是龙脉的龙眼,龙被捣眼如何能活?就算是鄢月珠这极灵气上好宝物也没有办法再修复。

  后来西寇进犯,内应大开城门,战势直逼长安。但也不知道为何,不过一夜之间战局扭转,西寇大败。那一战大捷后,二月的长安城纷纷扬扬的开始下雪。雪覆盖了荒雾山,掩盖了那狼藉,远处看去仿若还是以前那个生机勃勃的荒雾山。
  百姓们都说新登基的皇上不愧是天子,上天庇佑新王。
  热热闹闹的庆功宴上却没有年轻帝王的身影,大家都很高兴,也没有人注意墙角独自站着的女子。
  江梨幼没有在大殿上看到白珩,有些失落的转身想走。转过身就撞上了布置糕点的宫女,一声清脆的响声,她慌慌张张地去捡那散落一地的——玉露团?她微微失神,苍白的双唇下意识地抿了抿。
  她被带走时都还有些恍惚,看着眼前冷着脸一言不发的白珩她突然有些想落泪。“阿珩,我好想你,想你给我带的玉露团了。”她红着眼,小心翼翼地拉着他的袖子。白珩突然驻足,转身一把拥住她。
  “你不该来这里的。”她听着头顶微微无奈地声音,是有多久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了?日夜都在思念的人真真实实就在眼前,她却有些莫名的不安。

  那一夜,白珩拥着她在宫墙上看漫天星子,仿佛又回到了那片静谧的草地上。风吹得幡旗猎猎作响,宫中歌舞升平,宫外万家灯火。
  她伸出手指着远处青山的轮廓,“阿珩你看,江山如画,你可想永保这盛世太平?”
  白珩笑着为她挡住拂乱她发丝的风,如漆的双目清亮得出奇,“是,我还想让你做我的皇后。幼幼,我们一同,赏这盛世烟火。”

  他没有想到那日以后一别就是数月,江梨幼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杳无音信。他几乎日日都来找我,处理朝政也开始力不从心,惹得他失魂落魄的就只有她了。他说没有玉璇玑找不到的人,只有玉璇玑不想找的人。
  于是我带着他走到江南水乡,那里绿波柔情、烟雨渺渺。
  我们站在一棵柳树下,看着江梨幼伴着一位英姿飒爽的男人进了小巷,她还是穿着最喜欢的粉色,那一颦一笑竟是为了别的男人。我以为白珩至少会叫住她,他却转身就走毫无留恋,仿佛那个跟着我奔波三四日的人不是他。
  小院收拾得很干净整洁,甚至在房后种了一棵小桃树。她伸手将衣服晾在竹竿上,皓腕雪白,面容姣好。白珩一把抓住她的手,迎上她略微慌乱地眼眸。“跟我回去。”开口便是强硬的口气,明显在强忍着怒气。“皇上,你这是干什么?光天白日之下强抢民女?”江梨幼语气不善地挣脱开他的手,“你走吧,这里很好。”
  白珩看了她许久,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你信不信朕杀了他。”她忽然抬起头,满脸的讥讽:“皇上乐意当然怎么样都可以,皇上将来可是要坐拥万里江山、佳丽三千的。”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她,拂袖而去:“我以为你是懂我的。”

  人人都在说这干旱已有半年之久,虽说新王登基有所好转可还是少雨多风。有心之人已经在开始传新王无天子福泽要拖垮大周天下,树大招风,自然是引得百姓怨声载道。
  白珩也有些着急了,没日没夜地宣见大臣、批改奏折。“先生,我大周天下,难道就灭于天道?”一声叹息在寂静的大殿上响起,带着三分疲惫七分不甘。
  我抬头看着荒雾山的方向,摇了摇头:“你看,下雪了。”

  我赶到荒雾山时大雪已经覆盖了整座山,我可以非常清晰地感觉到荒雾山正在慢慢聚集灵气,甚至连除荒雾山以外的地方的云都开始翻滚。烈日当空,大雪不化,天生异象,除了鄢月珠又有什么能办到。我向怀中一探,果然鄢月珠已经不见了。
  荒雾山作为龙脉龙眼,一只灵力旺盛,之前那一把火怕是烧到了山神。要想重聚灵力,要么治愈山神,要么血祭荒雾山,可血祭非一般人可以做到,山神自然也并非那么好找的。
  这样不计后果的守护着这山河的,除了白珩也只剩下江梨幼了。
  江南移情是假,不过为了让他不被天下人耻笑娶一只鹿为妻。他爱这天下众生,爱这山河万里,她却只爱一个名为白珩的男子。她怎会不知从小到大的玩伴焱羽就是原型为九尾朝凤鸟的山神,以鄢月珠为引,放出鹿血吸收灵气治愈山神。这办法连我都并不确切是否行得通她又是怎样得知的?更何况鹿血又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她使用鄢月珠稍有不当便会使灵气散尽,到头来自己也命悬一线。
  
  天降甘霖,众生重获生机。
  江梨幼坐在雨中,痴痴地看着远方,抿唇轻笑,“阿珩,你看,下雨了呢。”
  “你会死的,不出三个月。”我为她撑着伞,脱下外袍遮住她一身的狼藉。
  “他会娶其他女子吗?”
  “如果你死了,一定会。”
  “也好,做了个薄情的女子,下辈子我该不会吃不上玉露团吧?”她轻声地说,嘴角竟有些笑意。
  剩下的日子她四处游玩,说是要在死之前尝遍天下美食。看着她单薄的身子我总是有些担心,她却不以为然嘲笑我堂堂玉璇玑竟如此看重生死。
  白珩依旧安安稳稳地当他的皇帝,江梨幼仍然欢欢喜喜地吃她的美食。
  某一天早上我却没有再看见江梨幼,她留了信说是要回长安吃最后一次玉露团。也算是,找个理由去见白珩最后一眼吧?


  灵堂里颇为安静,只听得到两人的呼吸声。只是这听故事之人换了一个,白衣翩翩的白珩。他看着江梨幼,悲恸汹涌而出,“我要她懂我,却忘了我也要懂她。”
  “我从未曾想过我们最后竟是这样的结局,我以为没有我她至少还有安逸清闲的生活。”

  后来,人们说登基不到两年的皇帝扶持了年轻有为的侄子坐上皇位,自己却带着一把琴逍遥山水。
  余生太过漫长,他走遍了桑珠桃源,喝尽了桃花美酿,却再没有那一袭白衣粉裙。
  “幼幼,我们一同,踏遍这四方寰宇吧。”
 
 
位置:精品区 年级:高中1 关键字:
作文id:849992 来源:原创 字数:8113 投稿日期:2016-7-18 12:56:00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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