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笛传说

骨笛传说

叶玄：

最近我常被一个怪梦惊醒，可醒来后我只记得有一个叫“龚穆”的白发少年。我尝试去回想梦境，可越使劲想，我的头越痛。只是我能清晰地记得那个白发少年。白色长发，白色长衣，纯洁得让人不舍去摸，怕弄脏了他。可是却有一对黑得深邃得让人不可捉摸的眼睛。

今天是返校日，我极不情愿地换上校服来到了学校。破旧的教学楼，一阵寒风吹过，玻璃窗哆嗦着身子，摇摇欲坠，老榕树被风控制着，一会儿摇到这，一会儿摇到那，成千上万的树叶沙沙作响，令人毛骨悚然。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我的牙齿不断打战，我穿得单薄极了。为什么我们班在5楼啊。我走到3楼时，有个戴着白色耳机的，穿得同我一样少的男生从楼上跑下来，我偶然瞥见了他的眼睛，感觉好熟悉，好像“龚穆”的眼。我转过头去看他的背影，第一眼看到的是他的头发，几根银丝隐匿在黑发中，在我看来是异常耀眼，他是少年白啊，看起来头发乱乱的，我不禁皱了眉头。我的心突然痛了一下。

龚穆：

我是乐神之子，龚穆。先父死前留给我一支骨笛。我记得儿时先父曾说过这样一段话：盘古开天辟地之时，东方燃起熊熊大火，一恶魔误以为是称霸天下之祥地，便自投罗网。此恶魔罪恶深重，骨灰几乎被燃尽。只是内心深处还存留下寥寥无几的善良与后悔，便是凭此，大货没有烧完它，留下一根细骨，赠送与我塑此笛。

骨笛可以吹出天籁，可是每吹一音便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即是白一根头发。我常携带鸾镜，天下大概没有像我年少而长满白发的人吧。可我真的很爱骨笛。我尝试吹其他的笛子，可吹出的都是嘶哑的，不堪入耳的声音。当我头发全白时，骨笛不发音了。

后来便消失了。先父说过，它会落入人间，掉进某个人的心里。

可我讨厌人间呢。到处都是勾心斗角，不见硝烟却比硝烟更毒的战争。

我拔下所有的把白发制成了多年前在人间看到的“耳机”这种东西。只是它与人间的耳机不同，它可以助我找到骨笛。好多年过去了，我仍不愿踏入人间，我很讨厌。

耳机的有效期只剩一年了……

叶玄：

半学期过去了，平淡无奇。可最近常感到头痛。像是有什么在折磨我。前几天期中考，今天就要发成绩单了。年度室门前的光荣榜大概不会有我的名字吧。每次都这样。自己比别人还奋斗呢，为什么就没有好一点的、自己满意的成绩呢，唉。我走向年度室门口。光荣榜贴着二十个人的名字。从第二十个看起，我惊讶了，我竟然排在第十五名！那么是谁第一呢。往年都是一个叫赵玉的女孩拿的呢。我慢慢往上看。“八班龚穆第一名”——咦，龚穆，好耳熟啊！让我想想，这不是梦里的白发少年么？不可能呢，巧合！！

有股力量推着我走向8班。我的心又痛了一下。

“龚穆这次年段第一，大家掌声鼓励一下他！”8班班主任在放学时留住同学表扬龚穆，我朝讲台看去，一个戴着耳机，头发微白的少年正无奈地假笑。是他！开学第一天遇见的他！怎么可以这么没礼貌呢，老师在旁边竟然仍插着耳机！

龚穆：

我在讲台上，耳机不断提醒我，骨笛接近了。开学耳机提醒过我一次呢。可我还是找不到。估计要坏了吧。我向窗外看去，一个女孩正贴着窗户，看着我。呵。当我将收回视线时，我偶然捕捉到她瞳孔里的一对白色耳机，正是我的这对……

叶玄：

龚穆下课了。他一把抓住我，牵我到一间音乐室。我看见一个白发少年手里拿着骨笛看着骨笛消失，正是我的梦境。龚穆说我心中有一支骨笛，他告诉我好多好多……

我不敢相信。只是眼前的少年与梦境中的龚穆同样有一对黑得深邃得让人不可捉摸的眼睛。

我便信了。

龚穆：

只有骨笛才能看到耳机，因为那是由白发制成的。也只有最纯洁的人才会被骨笛选中，因为骨笛本身就是在罪恶当中存留下来的一丝善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又长出新的黑发，可总有几根白丝在黑发中若隐若现，大概是过去遗留下来的吧。父亲昨晚托梦与我：从一个纯洁的人心中唤出骨笛，必须以同样的方式唤出，即给叶玄听骨笛之音，让她白掉所有头发。在骨笛出现却不发音到消失的这段时间里拥有它。

我要怎么让叶玄听到骨笛之音？

我的耳边突然响起骨笛之音。

是白色耳机。用白发制成，里面全是骨笛之声。

打开鸾镜，我的头发又白了一根。

叶玄：

龚穆把耳机送给了我，我很好奇他为什么要送给我，不过插上耳机后，真是很享受，因为没人看得见，所以我时时刻刻都插着。天籁之音缓缓流淌，后来速度越来越快……

龚穆：

人们只是看到叶玄头发的外层仍是亮黑亮黑的，却没发现白色已替代了她头发内层的黑……

父亲又托梦与我：今晚叶玄睡着时，头发将变全白，骨笛将有一个小时的出现，抓紧这一个小时，否则骨笛又会落入其他人心中。

叶玄：

我觉得我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

龚穆：

我在叶玄家楼下，叶玄房间的窗户是开着的。我轻易地飞到她房间。月光透过窗户流淌在她安详的脸上，我注意到她头发全白了。骨笛出现了。我拿走了骨笛。

几天后，叶玄死了。

我没注意到她是人，我是神。一个年轻的女孩白掉所有头发自然是意味着死亡。

我有点可怜她。可我又重新获得骨笛，我终究还是高兴了。

只是世上所有的邪恶力量开始向我靠拢……

骨笛：

他把世上最纯洁的人杀死，他就会堕落成世上最邪恶的人。他以为再一次召唤我我就可以唱出天籁。欲望！可笑！过去我以为他是乐神之子，没有染上人间的种种污秽，只有这么纯洁的人才可以吹出天籁。我把他头发染白，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得到天籁总要付出代价。

可耻的欲望之魔啊！他忘了假使他愿意等上几十年，让一个无辜的少女安详地死去，那时少女骨灰化尽，留下一支骨笛（就是我），他便可以再次拥有我。

可笑啊！

我要替天神惩罚他。

龚穆：

我再也吹不出天籁了，我只能吹出枯燥刺耳的声音。原来我辛苦多年只捞了个一场空。

“咔嚓——”盛怒之下，我折断了它。

骨笛：

“好痛——啊！”我假惺惺地喊。这我早料到了。他惊讶我能讲话。我的确快死了，我用虚弱的声音说道：“要想再听天籁，请你看那东方，遥远的东方此时又燃起熊熊大火，快，带我去那。”

龚穆：

我半信半疑地带骨笛走向遥远的东方。

骨笛：

我们离此火仅一步之遥了。我用尽所有的力量化成一道狂风把龚穆这个恶魔推入大火。

盘古开天辟地之时的那一幕又重演了。

我的生命该随风飞走了。

……

后

火已熄，又存留下一根细骨。

他是龚穆内心仅存的一点善良——“在叶玄死后他有点可怜她”。

这根细骨正等着一个纯洁的人来塑它。

然后心无杂念地吹响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