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作文:文学阅读指导

雪雁


陌路 未央歌

  此文有些长,我希望你们可以耐心地读完,作为对《红楼梦》的怀想吧……
  “雪雁……”黛玉在里屋轻轻唤了一声,雪雁一挥手赶离飞来乱扑的鹦哥儿,掀帘子走了进去:“姑娘,又是身上不好了么?”  
  黛玉半歪在一张铺了银鼠搭儿的贵妃榻上,面白如纸,懒待无力地撑起身子,未及开口,先自捂着胸口咳个不住,雪雁忙上来就背顺着气。紫鹃机谨,听声响赶进来,见黛玉如此,还道是雪雁惹恼了,因骂道:“知道姑娘身子弱也不体恤些,成日价只是惹姑娘不痛快!”   小荷作文网 www.zww.cn
  黛玉却费劲地扬扬手:“你……先出去,我有几句话……与雪雁说……”紫鹃望望雪雁:“我还是去找个大夫来给姑娘瞧瞧,到底不能总这么着不是。”  
  “在苏州是有过一回的了,有个旧方子,我先写了,再与你交付柳大娘罢了。”雪雁低声回道,就便取了黛玉案上一张薛涛笺,自研自写了,递与紫鹃。紫鹃接过看时,只见一笔梅花小楷写着雪梨银耳,枸杞冰糖等寻常食材,正要问,雪雁又赶着走向门边两步,手冲外头一指:“单这些不成,那株梨花根处埋着的药引子,小时一个和尚给的,灵验着呢。”  
  “雪雁,你过来。”黛玉平了咳,拉了雪雁的手细细打量,只见上着一件荷色对襟小袄,下是月白撒花弹墨褶裙,外罩着素色掐牙窄哏长比甲,乌髻整整齐齐梳在脑后,虽无倾城之容,却也通身透着明净俏丽,且聪颖灵秀之气,又非紫鹃可比,因叹道:“可惜了你这么个人,偏是跟了我一块儿来受苦。”  
  “若非从苏州来京,又怎见识了这大家风气?姑娘原是不该这么想的。”雪雁被黛玉拉着侧身坐在了旁边,说这话时,黛玉忽地别了脸,一字一字哽咽似的说道:“去看看他罢,我知道你心里想。”  
  “姑娘……”雪雁站起身来迟疑地唤了声,黛玉手中湘妃竹扇向地上随意一掷:“不能唤我一声长姐么?”  
  “是……长姐。”雪雁终于叫出了口,黛玉不看她,幽幽说道:“这些年,早该这么叫了……去罢,已经求过四爷,好歹你们见一面。”  
  “谢长姐。”雪雁深深一蹲,悄然退出,偌大潇湘馆,凤尾森森,龙吟细细,不时闻听馆内的叹息。  
  马车停在雍亲王府,雪雁下了车,府里奴才高无庸上来打了个千儿:“雪雁姑娘,王爷正要派人去林姑娘处,可巧就来了!”  
  雪雁微点一点头,眼睛兀自盯着从树梢儿飘忽着打转落下的秋叶。其时深秋了,人被圈禁了之后,真正她是最愁的,眼见着黛玉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衰草连天,怎堪得人力可除?  
  “走罢。”高无庸又一催,雪雁叹了口气:“感谢不尽,定当铭恩。”  
  大门缓缓打开,雪雁拾阶而入,但见养蜂夹道景致荒凉,十三贝勒胤祥颓坐在椅子上,昔日洒脱倜傥全然不见,只着了一件半夹袍,巴图鲁背心镶边上绒絮翻飞,发辫几日未曾梳理,手边儿犹把着酒瓶不放,背对来人,连理也不理。雪雁声音抑制不住地发颤,语调又出奇平静:“十三爷。”  
  “谁?我好歹是没死呢,有人来探望……”胤祥甩手扔了酒,慢慢地说道,话里带着醉意和疲倦的惆怅。  
  “是我。”雪雁走近几步,心中一刹那的波澜早已平息,收起情绪说道:“我……来看看你。”  
  “雪雁?”胤祥嚯地转过头,双眼熠熠逼视着她:“你来了?”  
  “来说一句话,说完了就走。”雪雁低了头,默默一福。胤祥无奈地笑笑:“一句话也好,这里毕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还只当你忘了我这个人呢!”  
  “只是想告诉十三爷,四王爷说,皇上一切是为了十三爷好,叫十三爷不可自弃。”雪雁站在胤祥对面不过咫尺,有话也无从说起,半天只说出这一句。  
  “还有呢?”胤祥的脸色些许失望:“你……你就没话么?”  
  “十三爷的心思,我都明白,十三爷在这里一天,雪雁就记一天。”雪雁沉默许久,方又说了一句。  
  “爷的东西呢?”胤祥急切地盯着雪雁的眼睛,声音里充满近乎恳求的渴望,雪雁淡淡地从袖中拿出一个晶莹剔透的扇坠:“一直都在。”  
  “罢了,罢了……你终究不是无情的人……”胤祥突然自嘲地一笑,猛灌了一口酒:“也别为我负了韶华,便当是……从未见过我罢……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去江南!”  
  雪雁戚戚回身,江南缘起,何曾一时“罢了”!幽草离离,吹来无尽的风声。  
  江南新雨,初燕斜飞。  
  “臣,自知身负沉渮,不久于世,诚以私交相托小女黛玉一人,祈望四爷顾及,不胜感激!”林如海病榻前热泪盈眶,胤禛肃容静立:“林兄一生知己相交,且身在盐运其身自清,自当顾惜,不必存忧——十三弟,你先退下,我还有事和大人单独叙说。”  
  “嗯。”胤祥答应着走出,其时雪雁恰迎面走来,见胤祥即蹲身施礼,脆生生叫道:“十三爷吉祥!”  
  面前人年不过十二三岁年纪,体态清灵,容颜姣好,明丽素净,眉尖微蹙,虽略显稚气,却一举一动带着从容机警,胤祥以前从未见过,不禁好生奇怪地问道:“咦?你这丫头又从没见过我,怎知我是十三爷?”  
  “此廊所连者不过两地,奴婢自小姐房中来,十三爷必定从老爷房中来,且年岁衣着大体相符,故有此猜度。”雪雁恭谨答道,抬脚欲走,胤祥赞赏地看了看她,心生好感,因闲来无事,赶着又问了一句:“好伶俐丫头!叫什么名字?”  
  “雪雁。”雪雁却不甚耐烦——刚刚小姐在房中又哭得肝肠寸断,紫鹃不住解劝也劝不停,才要打发她去瞧瞧病况如何,倒被这飞来的皇阿哥绊住了!因想着,一径绕过胤祥走了。  
  “四哥才将我撵出来,你进不去。”见雪雁要往林如海房去,胤祥回首提醒道。  
  “谢十三爷。”雪雁淡淡答了,又一施礼,对胤祥看也不再看一眼,转回黛玉处。胤祥脚不沾地跟在后头:“你是替林家小姐来瞧林大人的?”  
  “是。”雪雁耐着性子回过身答道:“敢请十三爷相告,也省得小姐忧心。”  
  “看样子已不大好,刚将你们小姐托付了四哥呢。”胤祥皱眉看着红了眼圈的雪雁说道。  
  雪雁大惊,强抑着悲声,连话也忘了说,转头向黛玉房中快步走去,抛下胤祥独自站在回廊里发怔。  
  胤祥生性豪爽风流,其年又只十八岁年纪,既未娶福晋,来了江南又是头一遭儿与女子搭话,便一边踱回自个儿驿馆,只将“雪雁”两字一直念着,时不时突然没来由一蹙眉,那个临风芍药般的身影挥之不去,这样子倒将随至江南的几个长随吓得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胆大些的满脸堆笑赔小心凑上来问道:“爷,今儿可是碰上什么事了?”  
  “放屁!爷能有什么事?”胤祥自失笑骂道,那长随又问道:“方才听爷一直喃喃着‘雪雁’,敢是这会子想野味了?晚上叫他们给爷弄去。”  
  “我这会儿还想尝人舌呢!闭上嘴没人当你是哑巴!”胤祥将辫子往背后一甩走上楼去:“今儿晚上四哥回来时告诉他,晚饭一个人吃,爷待会子出去转转。”  
  “十三弟,这几天你除了去林府几乎就没怎么在驿馆呆着,就为了买这个?我记得你素日是不爱这些的”胤禛在船中闭目养息,一睁眼见胤祥手中拿着个玉扇坠把玩,多少疑惑地问道。  
  “瞧着精致,手痒痒就买了。”胤祥又瞧一瞧,果真精致,晶莹剔透的玉质上纹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雪雁作飞翔状,掩在掌中问胤禛道:“还有几天的行程?”  
  “最多三天。”胤禛端起一杯冒着热气的龙井,缓缓饮下。  
  梧桐叶落,馆内幽凉。  
  黛玉早起便带紫鹃去了探春处,雪雁便闲坐在潇湘馆的廊上,仰着头一句一句教鹦哥儿,不时又看着从竹叶尖坠落在玉瓶的凝露。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雪雁慢慢吟着,鹦哥儿却并不似平日里黛玉教时那般复述出来,扑棱着翅膀叫道:“雪雁!快掀帘子,姑娘来了!”  
  雪雁吃了一惊,连忙站起时却听胤祥笑声传来:“好刁的鹦哥儿,竟连纳兰词也瞧不上!”  
  “十三爷?”雪雁蹲了个福,胤祥有些惊喜地叫道:“雪雁么?你——你家姑娘呢?”  
  “在三姑娘处,若十三爷有要紧事,奴婢去请回来。”雪雁将胤祥让进来,便欲走出,胤祥带笑唤道:“不必了!没多大点子事,就在这儿等一会子无妨。”  
  雪雁住了脚步,低头说道:“怎可让十三爷久等?奴婢还是……”  
  “怎么,爷不能待了么?”胤祥笑嘻嘻靠在廊柱上,他今儿个穿着件石青色绒袍,因见雪雁裙袄一色儿也是碧色,被数千竿翠竹映衬得越发眉目如画,清俏脱俗,虽然他之后还约了人去嘉兴楼会酒,此刻却脚生根儿似地不想走,无赖地说道:“我就那么人憎狗嫌?”  
  “自然……不是的。”雪雁见他只是瞧着自己,忽地脸一红:“奴婢去沏茶,不知十三爷喜好?”  
  “嗯——啊?”胤祥看得出神,冷不防听见问,愣了一瞬:“不拘这个。”  
  “竹叶青可好?”雪雁摸不着头脑,试探地问了一句。  
  “行。”胤祥笑摆了摆手:“就在这儿煮着罢,犯不着再跑远。”  
  “是。”雪雁默默取了茶炉茶叶,却抱了方才竹叶下的玉瓶来,茶烧着,半天无话,胤祥指了指:“这一瓶是什么?”  
  “回十三爷,是竹露。”雪雁要看茶炉,不得不站在胤祥边上,口里答话,眼睛不住地看门外,无奈黛玉人影迟迟不见,含了丝苦笑:“露是天下第一沏茶的好水,因此取来。”  
  “哦?今天倒是来得巧,还有此佳品可享,佳人可……咳!你家姑娘什么时候回来?”  
  “怕是要久一些,十三爷不妨告诉奴婢,奴婢转述给姑娘罢?”雪雁取了景德瓷杯,斟了茶奉上,胤祥接过茶杯:“多谢,就是四哥邀林姑娘去枫晚亭小叙,你也来。”  
  “上一次是高无庸来说的,这次为何劳烦十三爷?”雪雁一抬扇子,勘勘挡住梨花落叶,胤祥放下茶杯:“好茶!我若不来怎可得有福消受?”正待再开口,听得外面渐有人声,递回茶杯,有意无意将一扇坠塞到雪雁手中,道了句“有事”先自走了。  
  少顷紫鹃步入:“方才是十三爷来了么?我见他猴儿急地往外赶,好悬见了我没栽在道儿上!”  
  “好姐姐,不然我就闲得这个样,把茶炉搬廊上来?”雪雁神色颇有些恍惚,笑了一下说道:“姑娘呢?”  
  “今儿三姑娘要建个叫什么海棠诗社,姑娘后悔没叫了你一起,巴巴儿打发我回来找你呢——一起收拾了罢,今晚怕是要在三姑娘处用饭了!”紫鹃叹气笑道:“可叹我就作不出诗来,点个梦甜香的差使罢了。”  
  “方才叫烫了手,回屋上些膏就来。”雪雁紧握着扇坠,穿过回廊进了屋,寻思许久,轻轻放入了妆奁。  
  枫晚亭正建于枫林中,其时夕阳如火,红枫欲燃,端的秋时景象,却无人欣赏。  
  “雪雁,你想走么?”黛玉握住了雪雁的手,似是寻求温暖。雪雁并肩与黛玉行走在枫林,脚下踏断无数枫叶经络:“去留原该由姑娘决定,为何问雪雁?”  
  “这些年来我如何待你,你是知道的。你原不比紫鹃,若非明史一案,只怕境遇倒好过我,苏州时谁不当你是小姐?只因父亲病逝,怕你无着落,才用了丫头的身份带进京来,我一直视你如妹,为什么这会子偏说这样的话!”黛玉声音黯然,说到断肠处兀自流下泪来。  
  雪雁递过帕子:“我知道姑娘舍不得老太太和宝二爷,但毕竟八贝勒把持的根基不稳。荣宁二府赫赫扬扬已数十载,外头风光也维持不了几年了,再有前年废太子之事,被斥的又有多少!到还是离了是非为好。”  
  “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油尽灯枯,再没几日,倒不如你离了我,便说是遣回老家罢了。”黛玉步履迟缓,拉着雪雁走回枫晚亭:“十三爷待你不错的,你……”  
  “姑娘在,雪雁留。”雪雁打断了黛玉的话,只任由她默默拭泪。  
  琉璃飞花,白雪红梅。  
  “做什么这样麻烦,用毛笔扫梅瓣?”胤祥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雪雁正收梅雪,一个已满的鬼脸青坛子立放一旁,手中还抱着一个未满的,一件大红昭君套煞是艳丽灵动,听闻忙弃了笔坛,一回身发觉正正罩在胤祥的伞下,带起一阵雪落在胤祥的狐皮大氅上,两人近在咫尺,正欲行礼,胤祥笑着伸手扶住:“这里又没人,还行什么礼!”  
  “十三爷怎么到栊翠庵里来了?”雪雁稍稍后退半步,不与胤祥共撑一伞,躬身问道。  
  “爷为什么不能来?”胤祥戏谑地拍落身上的雪:“红梅红衣红颜,如此美景,不得不赏。”  
  雪雁腾地红了脸,知道他是为她来的,沉默了半晌问道:“十三爷要进庵么?”  
  “不进,在外头赏赏雪罢了——你刚才在做什么?”胤祥靠近一步,仍旧为雪雁挡着愈来愈大的鹅絮雪花,雪雁低头抱起坛子:“姑娘前阵子说想头些年妙玉师父的梅雪煎茶,可巧今冬头一遭大雪,奴婢来借的。”  
  “要不爷帮你抬回去罢?”胤祥一手打伞,一手要来接沉甸甸的坛子。  
  “不敢劳烦十三爷,今日带了人来的。”雪雁收满两坛,嘱咐另两个小丫头分送回潇湘馆和蘅芜苑,自己却进屋抱了一对灌满水的联珠瓶,折了两枝胭脂红梅,一盘节斜枝,奇丽秀雅,一风骨峥嵘,清霜高峻,缓步沿清扫干净了的山道向山下走去。  
  胤祥不言声,一路为雪雁撑伞,两人都互不理会,只是走在漫漫又漫漫的路上,天地静寂,仿佛走彻了一生那么长。  
  雪雁一直偏着脸,隐起了一滴一滴滑落瓶中的眼泪,从前她因惧蜚短流长总希望和胤祥待在一起的时间短一些,如今却期待着这条路,最好永无尽头。  
  雪雁送回联珠瓶,又转出潇湘馆外,胤祥还未走,雪雁双手恭敬地直直停留在空中:“十三爷的东西自上次遗落一直无机会交还,今日,物归原主。”  
  胤祥的脸色有些苍白,面上仍在强笑着,推回:“本就是你的,何来物归原主之说?”  
  “雪雁不敢收。”雪雁依旧递与胤祥。她不是无情,可是如今朝局动荡,她不能给他添一丝的把柄,况且太医说黛玉已经无几年了,她现在只是黛玉的亲人,便要一直陪她到死。  
  “爷的心思,你还不懂么?”胤祥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攥住雪雁手腕:“好一句‘不敢收’,你明明是知道的!是不是?”  
  “是,十三爷做的一切奴婢都知道。”雪雁蓦然跪下,语气仍是淡淡的,眼泪却掉了下来:“可是奴婢不想成为十三爷的后顾之忧。”  
  “你……起来,不许跪着!”胤祥头一次见雪雁哭,慌忙松了手,想了半天安慰之语,却蹦出这一句来:“爷如果连你的周全都护不了,也枉担了这‘拼命十三郎’的虚名!”  
  “若是因奴婢一人牵连十三爷甚至四爷,恐怕十三爷也是不愿的,且姑娘待奴婢如妹,奴婢不想离开她,望十三爷成全。”雪雁仍是跪着,语气愈加坚决。  
  “你倒是……想得周全……”胤祥怔怔看着雪雁许久,长叹一声扶起她,紧握住雪雁的手:“若不想嫁到爷府上,好歹留着这个……”  
  “十三爷情意奴婢心领了,只是荣宁二府人口众多,难免叫人报了上去,再来寻十三爷的麻烦。”雪雁声音清凄,颊上尚存泪珠,胤祥极轻地帮她拭去:“连这点子念想都吝惜,要叫我难受一辈子么?”  
  “十三爷若执意如此,雪雁便留着,只是……”  
  “若不想爷来,爷自然不来。”胤祥看着欲言又止的雪雁,忽然一甩头大步走开,走两步又停住,回首喊道:“你记住,一直留着,等爷娶你!”  
  雪雁独立门前,胤祥的身影逐渐消失,大雪纷飞,雪上空留君行处。  
  “雪雁,我听见……婚乐的声音了……”黛玉气若游丝,神色哀绝:“宝玉……是个负心的……”  
  “姑娘是病久了,方才并无声音的。”紫鹃强忍着眼泪,犹自安慰道。  
  “怎么是你?雪……雪雁呢?我要……见她……”黛玉昏昏然睁眼,见是紫鹃,越发着急,一口痰涌上来,却是吐了一帕子的血:“我有东西……给她……”  
  “雪雁,她去给姑娘抓药了,没会子就回,姑娘好好儿歇着,别挪动了。”紫鹃手渥住脸,终是带了哭音。  
  “哭什么……我这素日……最好哭的一个人……还没有哭呢……你服侍我几年……原想着咱们几个总在一处的……不想我……”黛玉扯起一丝笑:“我要死了……当年这些个姐妹……如今……一个个儿的都走了……去……去找她……她……雪雁……”  
  “姑娘别说了,我这就去!也叫了珠大奶奶和三姑娘呢。”紫鹃满脸泪痕,立起身来,却见探春掀帘走入:“林姐姐如何了?”  
  “三姑娘。”紫鹃悄悄泣道:“瞧瞧林姑娘罢……”  
  “这起子人,林姐姐病的这个样,还要把雪雁骗去领那劳什子花轿!”探春气得脸色发白,黛玉却又急速地咳嗽:“是宝玉娶亲了么?”  
  “不……不是,我和紫鹃说着顽的。”探春登时掩口,走至床边:“二哥哥还在痴病着,娶的哪门子亲呢!”  
  “不用骗我了……再瞒着……我也知道……雪雁是被哄去了么……待她回来,你告诉她……身子是干净的……好歹叫他们送我回南去……”黛玉气息愈来愈微弱,门外传来雪雁的脚步声:“姑娘,我来了!雪雁回来了!”  
  雪雁刚从新房回来,因见宝玉并不似病中痴傻,以为变心,正是悲怒交加,此时急匆匆奔入,额上带着细密的汗,黛玉指指枕下,雪雁伸手一摸,却是一封信,黛玉极用力地说道:“四……爷……”  
  “好姑娘,我知道了——你别费劲了!”雪雁伏在黛玉床头大哭,黛玉又拼命吐出两个字:“长……姐……”  
  “是……长姐!”雪雁大声叫了出来,探春紫鹃都站在一旁怮哭,黛玉闭了眼,手也渐渐凉了,紫鹃哭着叫人端水擦洗,李纨赶忙进来了,四个人不及说话,正擦着,黛玉一瞬却突然手指着窗外,一字一字声嘶力竭地喊道:“宝玉,宝玉,你……好……”  
  正是新人成婚时辰,只见黛玉喊完之后,瞳仁散去,身子渐渐冷了。  
  潇湘馆顿时满地悲声。  
  “四爷禀鉴:黛玉自知将不久于人世也,本截然一身,了无牵挂,然吾妹雪雁一人,素日情深意厚,恐自此零落,祈望四爷照拂……”  
  胤禛默默立于枫晚亭展信细阅,此时已是黛玉灵柩回南后的第四天,雪雁遍身素服,神情淡漠,胤祥圈禁,黛玉离世,何去何从对她已无何意义。  
  “先留在府中罢,差使不急。”胤禛面无表情,深深叹了一口气:“之前有负林兄嘱托,便当是偿还罢了!”  
  “谢四爷。”雪雁施礼,目送胤禛远去。  
  “雪雁姑姑,新皇登极,您是好荣宠哇!直接分在养心殿当值!”高无庸迎面碰上已经是女官的雪雁,笑上来打了个千儿,雪雁淡淡一颔首:“高公公同喜。”  
  “怡亲王听说是这两日在宫中呢!”高无庸站定,好意提醒道:“姑姑不去见见?”  
  “皇上最近公务繁忙,只怕怡亲王也不得闲,我也没那个心——现还去准备皇上茶点,改日再叙罢。”雪雁心猛地颤动了一下,抬脚稳稳地继续走。这么多年了,本以为是一潭死水的心境今日又泛起涟漪,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他们,早已物是人非了罢。  
  “雪雁。”一个久违而苍凉的声音响起,眼前映入团龙密纹的袍角。抬头,胤祥正在不远处含笑负手而立,身边并无一人,看着她的目光一如既往,只是辫发已成花白,少了当年的豪放不羁,更多了几分温暖。  
  “十三……怡亲王吉祥。”雪雁恍然失神,半晌方想起来行礼,胤祥走近抬手扶住:“这里又没人,还行什么礼?”  
  雪雁仍旧低着头,会心微笑:“十三爷的东西,一直都在。”  
  日落紫禁城。
 
 
位置:发表区   年级:初中3 关键字
作文id:738021 来源:原创 字数:7045 投稿日期:2013-7-16 16:31:00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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