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叫绯镜。
小荷作文网 www.zww.cn 我有尊贵的帝姬的出身，郡主的封诰，父皇的关爱和母妃的独宠。
但它们不等我长大，就已不属于我了。
「2」
母妃被几个内监带走了。父皇说，她犯了大错，会教坏我的，要给我换个母妃。
我不知她犯了什么错。年幼的我只听明白：母妃要离我而去了。
后来我才知道，各宫居高位的娘娘们都不愿收留我。两位夫人生有皇子，母后亦体弱，不愿多事。
却是被我生母害过的冉婕妤最后答允抚养我。＂绯镜到底是帝姬，纵然生母有罪，也不该问责到皇家的金枝玉叶身上。＂
「3」
她让我唤她母妃。
冉母妃生有皇四子。他还很小，不懂为什么内监宫女们见到他的二姐姐都避之不及。
因着生母卢氏的罪过，连宫女内监都敢怠慢我。裁制新衣的料子，若不经冉母妃过目，必是拿各宫不要的朴素宫缎应付。偶尔独自出行前去太后宫中，亦无人备下软轿。
冉母妃有心周全，却也不见得面面具到。我便当看不见，不愿和她抱怨。不想有一次被她撞见我的乳母嬤嬷正顶撞我，一气之下竟命人拖她出去，重重责打后赶出了宫。
＂奴才们轻贱你，你却不能轻贱自己。＂
「4」
在冉母妃的烟雨阁度过一个冬季，父皇晋她为钰贵嫔，恩赏她照料皇子帝姬尽心。我一早得了消息，又惊又喜，让下人们预备着挪至延禧宫主殿居住。
行过册封礼，我叫小厨房备好一桌好菜，一个人倚着宫门等她，向第一个给她道喜。＂恭贺钰贵嫔，恭贺钰母妃。＂
我真心为她高兴，她却显得有些疲惫：＂绯镜，母妃带你去浣衣局，看看你生母。＂
出门时仿佛听见母妃轻轻叹息了一声：＂许是最后一次见她了。＂
春风夹着飞絮，暖暖地拂过我的面颊，我并未听清楚，并未细想。
「5」
母妃只带了心腹前去。她搂着我坐在辇上，一面细细叮嘱我，卢氏现下已贬为浣衣婢了，身份低贱，我不能唤她母妃了。我伸手抓着柳絮，应道：＂母妃，你和姑姑们都叮嘱过了，绯镜知道的。＂
延禧宫离浣衣局很有一段路途，母妃心急，催了一遍又一遍。抬轿辇的内监加快步伐，行得又急又稳。
＂皇上有旨，下个月卢氏便要贬去暴室服役了，娘娘曾被她害得那样惨，还肯带菲华帝姬去浣衣局看她，真是仁慈。＂清蓉姑姑低声对母妃说。
过了许久才行至浣衣局。这一带冷僻的很，鲜少有贵人踏足。门前跪了一片，想是已知道我们要来。＂钰贵嫔娘娘、菲华帝姬请安，两位主子长乐无极。＂领头的嬷嬷一脸讨好。
＂寻间干净屋子，本宫要见一见卢芸燕。＂母妃只冷冷扫去一眼。
＂是，是，娘娘还请稍等，奴婢已备了茶，即刻带她来。＂她欠着身，谄媚地连连诺着。
「6」
卢氏跪在下首，并不言语，只是叩首请安。
＂皇上令你下月前去暴室，到时探视不便，本宫便带绯镜来瞧瞧你。＂母妃话语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感情。
＂奴婢谢过娘娘大恩。＂她全然没有昔日父皇宠妃的风采，彻底成了终日劳作的女婢。
＂你瘦了许多，＂母妃细细打量她，＂想来浣衣局劳作辛苦。本宫与你是一同入宫的，那时你的容貌是一等一的好，如今竟衰老的这样快。＂
＂在这儿尚是如此了，在暴室一日只歇得两个时辰，还不知是如何呢。＂她微微咬了咬苍白开裂的双唇。
＂你就没什么要对本宫说？＂母妃拨了拨护甲。
＂奴婢如今是任人宰割了，只求娘娘待帝姬好，护她周全，寻个好人家出嫁。＂
母妃却气得将手中的茶盏摔将下去：＂你现在晓得要思虑帝姬的未来！当初呢？因着你这个不中用的生母，皇上已降了绯镜为郡君，生在皇家的帝姬只封作郡君，还能指望什么！＂
我不懂得这些，只急着翻过她的手细细察看：＂母妃切莫生气，没得烫着手。＂
卢氏喃喃自语：＂母妃，母妃……绯镜，你从前是这样唤我的。＂
我头也不抬：＂如今是冉母妃了，你不该逾矩。＂
临走时，她膝行上前，将一个红布包着的小包裹放入母妃手中。我没有问那是什么，只当是从前华清宫的小物件。
浣衣局的女婢多是犯错的宫人或抄家罪臣之女，故而这里脏乱，透过布满灰尘的窗户看去，床铺皆是干茅草随意堆着铺就的，连木板床都屈指可数。我不敢想暴室是怎样的光景。
＂走吧，咱们去长春宫看你徐母妃。＂母妃揽过我的肩，阻止了我再向里看最后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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