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狗鼠

　大概是一两个月前，小姜打了个电话给我。他是一个带着几分阴柔的男孩子，俗话来说，就是娘娘腔。
　“涵妹，我想你了。”他用一种很直白的方式表达了对我的思念。我听着，笑了几声。
　接着是那没有意义的寒暄。
　结尾，我问了一句。
　“他们如何了？”小姜懂得我心里所想，“在一起但分手了。”
　我惊愕。
　他们居然在一起了。
　可是开始了，为何还要分手呢。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那时我们还在读小学。


　猫
　为什么叫猫呢，这么一个灵动的女子是应该叫猫的。
　很美，带着英气的美。浓浓的剑眉为柔和的五官带了几分铿锵之意。很瘦，很让人心疼，长长的马尾，粉红色的书包。
　总之一见就觉得很美。
　她很灵动却不大像猫。印象中猫应是很安静的，慵懒孤僻的蜷缩在某个　无人的角落才对。她喜欢喧嚣喜欢热闹，很青春很飞扬。
　她的体育跟我一样不好，大家都在累死累活地跑800米时我们大多选择躲在体育场阴凉舒适的仓房里。有时英男会突然袭击打开仓门，几个和我们并排坐的女孩子就会一哄而散，只有我们俩傻傻待在原地，看着一脸愤怒的英男驱逐我们去跑圈。只不过2圈不再是2圈，变成了4圈。我苦哈哈的看着她，然后她就会牵起我的手带着我跑，直到跑完4圈。
　她喜欢旅游，每次放假前都会一脸期待的跟我说她妈妈将会带她去哪儿玩，一说到什么著名的景点，她就会开始和我滔滔不绝，哪里的景致适合拍照，哪里有很好吃的特产，哪里的餐厅物美价廉。有时，她从哪里旅游回来还会给我带点零食什么的，至今我还收藏着她送我的芒果干，那上面已经长满了霉斑，只是我还舍不得扔。
　她成绩很好，我不知道在羡慕的同时有没有带上那么几分嫉妒的意味。她上课总是趴着，偶尔还会埋下头。与初中的我很像。可是那是小学啊，人人坐姿端正聚精会神的小学。只有雅琼偶尔无聊的说“大家把背挺起来”的时候，她才会稍稍挺直脊梁，然后又弯下去。
　她与小学的我们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暑假的时候，她问我有没有玩飞车，我应了声有。于是整个暑假，我们便沉浸在疾驰的欢乐之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很经常，我们会谩骂某个不小心害我们丢失了冠军的人，用那些所谓新潮的网络词汇。小学就是这么幼稚，我们在一起总是说着只有对方才能听懂的话，但是很天真很纯粹很率性。
　回来的那个学期，我们做了一次体检。我的视力仍是5.0，她的视力竟降到了4.4。我看她红了双眼，一直不停的说，“我们祖祖辈辈都没近视，万一到了我这……”我不会安慰人，只能无奈的劝她没事。
　我感受到了一个灼热的目光，回头似乎又什么都没有。但后来，我却发现那真的存在。
　狗
　那道灼热的目光便属于他。
　他长得不算帅，身材中等，眼睛很大很明亮皮肤是古铜色的，在阳光下有一种属于金属的特殊光泽。总是喜欢把手酷酷的插在口袋，不养眼，但是耐看。
　我跟他的认识起源于另一个女孩，大家叫她瑾姐。她看来很娴静，长长的发就那样披在肩上，一副度数不少的黑框眼镜，大家吵吵嚷嚷的课余时光，她很经常捧着一本书认真的看着，是个才女。
　熟悉的人定不会被她的外貌骗到，她表面娴静腼腆，事实上却很伶牙俐齿兼腹黑，一般人断然是不敢和她起什么冲突。那些脑子不好使的，因为什么事说了她一两句，而后也一定会被她骂的狗血淋头，几天乃至几个月前的恶劣行径都会被她说个一溜够。于是，那个貌似很无辜的下次再看见她，都会选择乖乖的绕道走。
　可是接触多了却会发现她人很好，是一种不显山不露水的好，她会在一些很细节的地方让你感动到不行。五年级时，雅琼安排她成了我的值日组长，那时我们并不是很熟。我经常迟到，也因此和她结下了一些梁子。后来我又迟到了一次，我不想面对她那张恶狠狠的脸，就蹲在了半路中间捂着肚子嚷嚷着痛。她看样子很着急，忙往班上跑，我心里闪过一丝愧疚。她拿来了一包纸，叫我去厕所一趟。我在厕所无所事事地待了一会就出来了，别人走了她却在原地等我，搀着我回到了班上。
　她很仔细的询问我为什么会这样，我只是很含糊地说了一句有胃病。可是，下午的时候，我却在抽屉里看见了一瓶药，是治胃病的。感动就那么排山倒海地袭来了。后来的日子，我就和她成了很好的朋友。
　而我也因为她和他略有了一丝熟稔。
　他的脾气不太好，若真要对得起他的外号的话，他只会是只藏獒，很可能还是野生的。
　心理课的时候，瑾姐和一个男孩子闹了不愉快，他竟就和那个男孩子打了一架。而她也很讨厌那个男孩子，到后来我们知道他喜欢她的时候问过他，“你那次打架为了谁？”“三分瑾姐涵妹，七分她。”周遭一片唏嘘。看着他既玩笑又认真的神情，我的心里却有了动荡，萌生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头。后来我知道，那叫“暗恋”。
　我无法去细细体会这种感觉，脑海里所能想到的就是一定要把它扼杀。
　后来，她换了新同桌，暂且叫他欧阳。是个胖胖的男孩子，长得很可爱却很爱耍帅，那些青葱岁月，他也曾承认过对她有那么一点喜欢。不过秉承着很科学的“朋友妻不可欺”的念头，他倒是选择祝福，这一点在我的心里觉得他还是很君子的。
　不过他也有很不君子的一面，就是拿他们俩开玩笑。还是一堂心理课，老师看着登记册选了几个人让他们互相描述对方，她被抽中了。当那个有些羞涩的男孩子支支吾吾说出“很漂亮”几个字的时候，欧阳大叫“魏狗上啊”还乐不可支地拍了桌子，很响。后来，他掀了桌子。不知是因为那个男孩子，还是因为欧阳。
　我后来也曾挫败地发现，自己还保留着对他的一丝喜欢。因为欧阳这个毒舌妇在班上大肆宣扬着我喜欢他的时候，我感到自己的心里还是有一丝期待的。而他什么都不说，甚至比直接拒绝更让我来得难受。
　猫和狗
　他们之间的故事，倒是有很多。
　她14岁生日的时候，他叫我帮忙帮他挑礼物。不知道出于什么心里，我很肉痛地瞒着妈妈拿自己好不容易攒下的钱跑去森马买了一件浅灰色的外套和一件衬衫，又到了以纯买了一条深蓝色牛仔裤。出发前，我在镜子跟前拨弄了自己半天。夹板，头箍，发卡，小礼帽摊了整整一床。出发前，我看了一眼自己被卷的蓬蓬的头发还有那真的很嫩的浅粉色蝴蝶结发卡，觉得自己像个智商只有50的大白痴。可是，为自己喜欢的人傻一次两次也是挺正常的吧。
　我如此精心地打扮，他却只是在看见我的时候惊讶了一下子，就不再说什么。
　一路上，他一直都在问我。
　“买泰迪熊会不会太土了？”
　“要不然来一条DIY项链？”
　“买手表也不错啊。”
　他说出种种提议的时候，我都会在旁边适时浇上一盆凉盐水“你带了多少钱？”然后看着他耷拉下脑袋。
　最后，我们走到了“或与番”。
　我在各个柜台间走来走去，心不在焉的扫视着那些很精致的小饰品。
　接着，我看见他在众人有些暧昧的目光下跑向了我，手里还抱着两只穿着紫色衣服带着粉红头箍的趴趴兔，一大一小，很可爱。
　“这个怎么样？”他很兴奋地看着我。我点了点头，帮他抱着两只兔子，而他去了柜台付钱。
　我摸着兔子柔顺的毛，涩涩地笑了。若你能是我的该有多好。
　然后我们就去了四鹤街道的木木咖啡厅。那里，我们遇到了瑾姐。自然而然，他帮我们付了钱。那个时候，木木里养着两只猫，一只黑猫一只白猫，就像木木贴在墙壁上的壁纸，依偎着看着夕阳的余晖。
　曾几何时，我祝福着他们，他们的爱情也一定要那么美。
　我们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我也知道了欧阳喜欢的一个女孩叫王思源，在二班。黑黑瘦瘦的，不过很高五官很美很有气质，听说不是很正经，和体校的一个太妹混在一起，抽烟喝酒混社会。
　我借了他的手机给她打电话。
　“喂，珺子你在哪？”她告诉我她在一家名作塔比客的牛排店，这个小山城，至始至终都没有必胜客。他把兔子给了我，嘱托我给她，我看见他的双颊飘着两朵红云。他去了德克士，就在塔比客的对面，掏口袋的时候发现只剩下了七块钱。一杯可乐都不够。我发现了他的尴尬，把身上的二十五全给了他。
　然后走到对面，她们似乎等了我很久。她看见我手中的玩偶，很奇怪。
　“你前两天不是送了我一对手套吗？”我才记起来，自己是送了她一对手套，而且当初买的是情侣款，想送给他和她一人一对，没想到，她选了男款的。让他如此高傲的人戴一对米色波点上面还有一只很可爱的兔子的手套无异于痴人说梦，我就只好自己留着用了。
　“呃，没事…”我挠了挠头皮，含糊不清道。事实上，我是真的没想好送这两个玩偶的措辞。
　“叮——”手机短信的声音适时响起。那是瑾姐给我用作联系的手机。　　
　他发短信叫我出去一趟。
　有一个眼尖的女孩子说我的手机似乎和瑾姐是同款的，可是我却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跑到了对面的德克士，我把手机里的联系人还有图片删的一干二净。瑾姐问我情况，我说了一句还好就又匆匆忙忙地赶了回去。那个眼尖的女孩子拿着手机看了半天也没看出破绽，只好作罢了。
　我以为他们的到来是没人能发现的，没想到两个去上厕所的女孩回来之后大骂我是间谍，因为她们看见了鬼鬼祟祟的瑾姐和他。我只好离开了。
不过后来我和瑾姐还有他在体育场聊了很久的天，也算我不多的美好回忆。也许，不算美好。临行时，他拉着我说“你跟她说那玩偶是你送的或者是我送的都好总之不能说一起送的。”他的表情很认真，仿佛在嘲笑我的愚蠢。
　我点了点头。
　那一天，几乎消磨掉了我对他的所有喜欢。

　快毕业了，雅琼不停的在班上说着那些听了就让人很惆怅的话“你们一　辈子都不再会碰到这么长的同学情谊，老师希望你们能够珍惜……”我很不以为然，初中还是能联系的。
　直到后来上了初中，我却可笑的发现自己只和珺子还有小姜存了那么一点点联系，其他人都不知所踪。

　毕业还算圆满。
　那晚，欧阳拿着几张美膳阁的69元抵扣券请我们去。我闷闷不乐的看着窗外越来越深的夜色，这时，我才感受到了一丝离别的意味。他们不知在干嘛，不停地往欧阳的碗里倒着可乐雪碧橙汁鱼丸冰淇淋甚至寿司鸡柳，我嫌恶地看着那些粘糊糊的东西，瑾姐说，只要欧阳敢喝下那碗东西，那么衰阳就会同意当他女朋友。这等事情，他们自然乐此不疲。
　他却很安静，寂寞的看着窗外。
　我知道，他在为她没来而懊恼。我也知道，她就在隔壁的牛太郎和另一群朋友。我却很自私地不想跟他说。
　“我去洗手间。”他起身。
　回来的时候他很兴奋，他说他看见她在隔壁了，想让我们借钱给他去隔壁。
　我往包里掏钱，瑾姐阻止了我。
　“你去了又能怎么样？”她质问他。
　他瞬间暗了眼神，是啊，他不能怎么样。
　而就在刚才，他还很兴奋，忘了他们即将毕业即将分道扬镳的事情。
　他去冰柜拿了四瓶啤酒坐下。他递给了我一瓶帮我开了瓶盖。我笑，不用杯子就那么灌下去，冰凉的液体似乎贯穿了我的神经。
　他们来劝他别喝，我说我没关系因为我没有失恋，失恋的人才不能喝酒。真的没关系吗？呵！我又灌了一大口然后喝完了那一瓶雪津。
　瑾姐阴沉着脸拖着他出去。我的头有点晕，还是跟了他们出去。

　然后衰阳走了。
　我们四个走在玉屏桥上，下面就是闽江。他突然说了一句“我想去江边。”“你不会要去跳江吧。”他愣了一会儿，又说“我没那么脆弱。”
最后我们还是没去江边，而是陪着他到了他家楼下。
　“你还是放不下？”瑾姐问。
　他不说话。
　“啪”！我听着那巴掌声，捂住了嘴。“瑾姐，你……”我惊呼，看见了他充血的双目还有慢慢握紧的拳头。
　“你可以打回来，但是你必须忘记她！”她没有给他半分余地。
　他头也不回地走到那一片漆黑中。欧阳想冲进去，被我拉住了。
　“让他静静吧。”然后一声巨响传出，那是铁门被砸的声音，接着便是几十辆电动车的警报响起。
　不久他走了出来，我看见他手上刺目的血痕。
　瑾姐说，“我一直把你们当弟弟妹妹看的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我有多难过你知不知道……”然后她转过身去抹了抹眼泪。
　大家，都哭了啊。

　我在市第一医院前的公交站等车。明明是夏，我却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雨就那么适时而阴狠的来了。
　离别的日子，总是要有滂沱的大雨。
　也许以后，就真的不会再有这样的情。
　就那么草率的结束。

　后来他去了二中，她去了四中，他去了五中，她去了七中。而我，去了三中。从最初的不适应，到后来的慢慢适应。可是至始至终，我一直都在怀念。日子过得很充实，却不再有小学的感觉。
　也只能这样了，谁叫我是鼠，只敢躲在暗处，抓不住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