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入殓师

[chapter 0.] 　
无论几生几世，让我做你唯一的入殓师，为你宽衣，为你盘发，为你上妆，然后让我颠覆了几次离合悲欢后骨子里剩余的气息，掺夹着你身上浓浓的廉价香水味。久违謦欬后闭幕一般的须臾，摧毁掉你身子枷锁着，那看上去坚不可摧的城。作为你最后的洪湖一瞥，看着你登上离我愈来愈远的别舟，永不回头。 　 小荷作文网 www.zww.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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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永远恨你，害人害己后自作自受的你。 　
　 　
相信我，因为我是你唯一的入殓师。 　
　 　
　 　
[chapter 1.] 　
火车站与公园只相隔一站车的距离，却因奔走与观光的人过多而导致时常堵车，变得表面上近在咫尺，刚想伸手触及时，却感同身受仿佛远在天涯。 　
　 　
我叫程让，我的小摊就摆在这两个终点交接处的地方。 　
　 　
如果你是一名夜游爱好者，或者是脏兮兮的卖醉鬼，哪怕是被别人认为脑子有点不正常的人，就会经常在午夜两点半的刹那，看见我穿着黑袍，身旁摆放着数不胜数的黑色旧皮铁箱，还有时而抬起头来那双空洞的灰瞳。 　
　 　
当然，可悲的是，我作为一鬼居然会被所有人类看见。我与旁边大大小小物品形成的这种诡异的气氛，就像一个画家斗胆看了几十部好莱坞恐怖片，再提笔把心中的恐惧全部描摹得淋漓尽致，最后扔下一切夺路而逃。谁也会惊诧，不惊诧就不是人了。 　
　 　
确实有许多同胞来寄存他们的记忆，多半没鬼愿意把美好的思绪放在我的迷宫里流浪，来到我的箱子迷宫的，都是一些鬼与鬼之间被一方粉碎得不堪入目的相濡以沫，离合悲欢最终还是放弃一切的逃之夭夭，以及刻刀狠狠划伤撒上一把咸盐的生不如死。 　
　 　
我通常面无表情地看着一面痛哭一面交出储蓄金，当我把所有的不快锁进箱子里，又目睹他们在这一秒钟换了一个内心似的。立马手舞足蹈兴致勃勃，接过告知单看也不看就放进口兜里转身走人，再也不愿意回头把快乐分给我一点，哪怕是怜悯与同情，施舍一点也好。 　
　 　
一般来说，这些使他们悲痛的记忆，从放进箱子的那一刻，便失去了主人。但那些所谓的主人却不知道，他们忽略告知单上，虽然白纸红字一清二楚的写着寄存时间是一辈子，但是那些悲痛经过了岁月的冲刷与洗涤，没有减轻一小点，反而会更加的放肆忌惮。他们到死时也将比原本，更加的难受。 　
　 　
因为，等到他们死了的那一瞬间，我将一五一十原原本本的全部还送。从寄存的那一刻起，我就是祭奠他们几生几世肉体与记忆永远的，入殓师。 　
　 　
　 　
[chapter 2.] 　
怎么说好呢。今天真是无聊的一天，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一直错想以为是当初最早一批的寄存人来看望我，结果还是长得相像而已，真是自作的空欢喜一场。 　
　 　
白天的我在大街上溜达，经常看到路过的河童，雪女或者首无，向他们打打招呼，却是换来了一阵冷嘲热讽，轻一点的就是无视与逃避。他们都认为我身上汇聚了厄运，和我说话与我接触什么的，会招来一生乃至几世的霉气。 　
　 　
2:30 AM 　
　 　
又到了工作的时间。几个小时前，接近零点，人们都窝在家里跟着什么春节联欢晚会的主持人，一切倒计时迎接大年初一的到来。我也坐在摊位上，静默看着手中的怀表。 　
　 　
打个瞌睡的一眨眼，刚开始全镇都此起彼伏地开始了鞭炮声，接下来就是喧闹的一片模糊的声音。那些被认为喜庆的玩意儿，狠狠地刺痛了我的耳膜。漫天繁花烟火，这时也争先恐后地如长龙般窜上了浩瀚夜空，刚才还高挂的群星也被烟雾自己地覆盖与遮挡。这一切都打碎了原本的宁静祥和。 　
　 　
这么热闹，看来今晚是不会有客人来了。我轻叹一口气，想起白天在橱窗里看到的那根白天鹅绒毛笔，摸摸今晚格外凄凉的口兜，无奈地摇摇头。 　
　 　
“请问，这里是储存悲哀的小摊么？”正在用大黑布遮盖住一堆的铁箱时，一位女孩出其不意地出现在面前。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又道：“我……想要储存记忆。” 　
人类？ 　
　 　
　 　
[chapter 3.] 　
[我蜷缩在卧室的一个角落，扯着身旁的白色窗帘布，用尽了所有的力气遮挡住我的身躯与眼睛，实在不忍看到这一幕，给我幼小的心灵带去了多大的伤疤。 　
哥哥的撕心裂肺的喊叫声透过了薄薄的布，还是清清楚楚地传进了我的耳朵里，我感觉被捅伤一刀的不是他，而是我，此时此刻我的心仿佛也跟着在滴血，仿佛血模糊成了一片不堪的狼藉。 　
　 　
一不小心拽下了窗帘布，喝了酒醉的父亲正抓住母亲的头发超木桌往死里地撞，而母亲发出一阵阵喊叫声，在这空荡的卧室里显得格外凄凉。哥哥瘫倒在了地上，身子虚弱得靠着墙，好像已经停止了呼吸。 　
我内心却在恐惧着，害怕着，但是我无法在外表上表现出来！我哭不出来，我从小到大就已经失去了哭的能力，我也喊不出来，我不敢喊，喊了得话我也会受到一阵皮肉之苦。 　
　 　
我知道他恨母亲与哥哥，但是，我又明白他不会让我走黄泉，哪怕是喝了醉酒之后的疯癫。 　
　 　
因为我是他唯一的亲人。 　
　 　
一个晚上过去，事后。 　
　 　
他好像清醒了过来，看着奄奄一息的母亲和已经死亡的哥哥，突然跪倒在地，痛苦地泣不成声。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仿佛是想起了母亲和哥哥以前对他所做的一切不安分的勾当，红着眼圈把一把闪闪发亮的匕首扔给我，我下意识往里面一躲，它插在了墙上，还沾着黑红色的血。 　
　 　
你跟我还是跟你那母亲？他这样问我，问得我不知所措。看着没有任何力量的母亲和哥哥，又望望充满着愤怒的父亲。费劲拿起匕首，递给了父亲。 　
　 　
他似乎很满意，用我递给的匕首朝母亲就又是一道。 　
　 　
整理完一切拉着我离开，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的母亲和哥哥曾经串通着在夜晚父亲睡觉时，把他扔进湖中，尽早平分财产。结果因为我半夜做噩梦，一不小心把闹钟摔到了地上，以失败告终。父亲假装相信了他们胡编乱造的谎言，心里却深知事情的一切，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见父亲是多么地爱他们。 　
　 　
我知道事情的一切真相，因为继母和她带来的哥哥都把我当成了小孩。] 　
　 　
　 　
[chapter 4.] 　
听完片刻，我把她这些肮脏的记忆缩进了铁箱。虽然这样或许对她和死去的哥哥继母不好，但我现在所能做的，唯一只有尊重她的想法与做法。 　
　 　
“你……难道没有听出一点什么来么？”她看着我片刻，突然把眼罩摘掉，露出了一双灰色的眼珠，和我……一样。 　
　 　
怎么这样的熟悉？！突然，我一霎间似乎坐上修好了的时空机，意识到，就不仅是她的回忆，我也是这个回忆里的一个主角，只是死去了而已。一切像荧屏故事般一幕不落的在我眼中回放，死后被我自己封锁的记忆像找到了如初的感觉一般，全部都……跑了出来。 　
　 　
“你是……妹妹？”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着似乎原本就该是事实的事实。我多么希望她摇头，可是她却出乎我意料之中，悲哀地点了点头。 　
　 　
“我恨你！你当时为什么要选择父亲！那样我的母亲就不会死了，以他对你的爱，至少挽回我母亲的性命！你知道当年你父亲做出了多么乱的贿赂生意，才会使我和我母亲下那样杀人灭口的决心吗！”我晃着头，如年来第一次那么激动，多年前的悲哀在倏忽间涌上心痛，更加的痛不欲生。 　
　 　
“我也恨我自己……为什么不保护你们。这些事实，我早在收拾你的日记时……看到了。”她还是第一眼泪都流不出来，但那双灰黑的瞳孔，却流露出月光一般的轻柔，掺杂着不知过多还是少许的难过。 　
　 　
她顿了一下：“我把记忆给了你的铁箱，我想死在你的手里，我想弥补我犯下的全部过错，包括父亲的那一份。我没有金钱，我给你的储存金就是我的性命。所以……” 　
　 　
“所以，我想让你当我几生几世的入殓师。” 　
　 　
　 　
[chapter 5.] 　
我目光空虚地看着她那双也我一样，有着同一种颜色的瞳孔，平静下来。我以为经过了时间的洗刷我可以减轻对她所做所为的莫大仇恨，但还是如此，真的比当初存放记忆时，更加刻苦铭心。 　
　 　
现在，我是如此害怕回忆。早已受够了这种带着疼痛的仇恨，从裂开的骨子里流露出的肮脏的仇恨。但是，如果说，逼迫着自己不去恨她，而是去原谅，会更累的话，我宁愿放弃这种对自己的折磨。 　
　 　
因为，她是那般地害人害己，而导致最终自作自受，被巨大的恐惧和阴影覆盖着一辈子不可翻身。就让我做她的入殓师好了，在她死时，把所有的记忆与时光全部扔进棺材，封死。 　
　 　
　 　
[chapter 6.] 　
所以， 　
　 　
我会永远恨你，害人害己后自作自受的你。 　
相信我，因为我是你唯一的入殓师。 　
　 　
　 　
[2010.02.04 2:30 AM， 　
我站在那里好久好久，而她，也在面前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