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
一直在做这个梦：我蹲下身面对面看着小时候的自己。小时候的我背在身后的手中拿着送给我的路边的花，踮起脚亲吻我的额头。我笑了。
小荷作文网 www.zww.cn 然后我会尖叫着醒来。这不是噩梦，也许还是美好的梦，但是我仍感到心悸，大汗淋漓。
我一遍一遍做着梦，又一遍一遍尖叫着醒来。
【一】
我只记得我是游魂，叫做莉莉丝，死于大火。我无法轮回——地狱的小鬼解释说是因为我的精魄被烧了一半。他还说，那是来自地狱深渊的烈火。现在我只能在大街上游荡，穿过大楼和人们；发呆了，就是人们穿过了我，他们都看不见我，他们不会礼貌地绕开。
我曾看到一群恶魔在一座偏僻的教堂后的雪地上撒野。邪恶法师的身边有红莲绽放，红莲垂下亲吻雪地；羊人在弹吉他，乐声使人疯狂，他的羊角上有着古老的伤痕，让人想到破旧的古董；堕天使们在谈天，他们的话题由他们不相干的政事扯到了美女和酒。我也想加入他们，但是方靠近雪地时就有结界将我弹开。连恶魔都排斥着我。
这时我在一家花店里。那里的花香吸引了我。这里墨绿色的藤蔓和姹紫嫣红的繁花相衬，还有蝴蝶飞来，多么美好的景象啊。可惜如果我能触摸到这些生的代表而不是穿过它们，我一定会破坏掉它们。是的，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我太讨厌这里的美好了。
店主不是一个可爱的女生，他是一个长相成熟的男人，但他也和小女生一样爱花。那些花都被他照料得很好。此时他正在用双手枕着头在木桌上睡觉。
我飘在空中，一动不动地看着放在木桌上店主编织的花环。嗯，其实我只是在发呆。我不知道下一站我会浮在哪里的空中。时间对于我是无效。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了一个低沉的声音：“欢迎光临。”
我仿佛从上一个世纪惊醒，顿时看向店主——他已醒来，正在为刚来的客人尽他所能。
客人说要买花送给她最好的朋友。她一边说，一边有意无意看向店主。也许这家花店的人气有一半是靠店主的相貌。店主为她选了一朵沾着水滴的百合。客人付了钱，便走了。
我看着客人离去的背影，猜她在想什么。是在想下次要来这儿买什么花？还是在幻想一段浪漫的爱情？
“我看到你了。”低沉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联想。
我惊，猛然看向店主。店主正在看我。我皱眉，慢慢出声，许久没有发音的嗓子缓缓拼出生涩的音节，声音嘶哑：“你看到我了？”这个问题真笨啊。
“嗯。”他点头。他是黑色的短发，黑发晃动就像夜光闪耀。。
我不知道如何回应他的一个简单的鼻音。
“我叫利奥。我该如何称呼你？幽灵小姐？”
我不得不承认他好听的声音使我忘了“有人发现了我”的疑问。我回答：“我叫莉莉丝。”
他笑了，他说：“莉莉丝？真好听的名字。”
他在说谎吧。神话中莉莉丝是夜之魔女。我和魔女同名。不过我很开心，我是大街的游魂，他是唯一能看见我的人。
【二】
之后我常常到这家花店，我渐渐和他熟悉。不过我和他的熟悉仅表现在他对我说“早安”、“午安”和“晚安”。我不知道他是不善言辞，还是不爱说话。我来到花店后，他打了招呼后就无任何动作，我也只是静静地看着。
我坐在屋内的大树树枝上，我盯着一盆花。花盆是深蓝色，土壤是褐色，花是朴素的白色。我想这是一朵野花，不娇嫩、不美丽、不特别的野花。不过这朵花并不普通，她是恶魔。是的，她是恶魔。我看到了，她在利奥午睡时，化成了白发的魔女，瞳孔全黑，全身都包着绷带。我没有告诉利奥，他不会相信，我也想看他置身危险时还是不是那样冷静和……臭屁。
今晚的白发魔女是最美的。在利奥熄了花店的灯，准备回家时，她从后边抱住了他。她咯咯笑着，一只手抱着利奥的腰，一只手抚摸着利奥的唇。
利奥全身颤了一下，随即手往后推开，然后转身。哦呀哦呀，不知道是该说利奥温柔，还是魔女身体柔软。他推开她的时候并不用力，但一推就开。他看到魔女时，脸上并无常人反应的惊恐，只是皱眉。
魔女一只手平放在腰上，一只手放在嘴边。她故作哀怨，嗔道：“你推了我作甚？我在花盆里可是日日想着盼着你。”
利奥不再皱眉，他看向坐在木桌上的我。我笑着回望他，没有动作。我不会帮他。
白发魔女没有随着利奥的目光看向我，她依然盯着利奥。就像知道她自己不会有多长的生命，要抓紧一分一秒看着他。魔女又走向他，掰过他的头，盯着他的眼。黑夜里，她的眼睛柔情隐隐泛光，似有一汪水。她说：“每日在花盆里的日子好难受。我想啊，你的眼里只能有我。我的思念让我成了恶魔。我为你付出了如此多，你要爱我啊……”
我听了她缠绵的情话忍不住笑出来。嗯，我是不会为我无礼的举动向白发魔女道歉的。
利奥还是别过头，看着我。他的眼神是自信的。自信我一定会帮他。
但是我不会。我看着魔女双手环着利奥的脖子，利奥无动于衷。她亲吻他，他没有推开，仍看着笑着的我。我不会帮他的。我嘲笑他：“你日日精心培育的花朵变成了恶魔，你的最爱是魔女。”
利奥的最爱是魔女。
利奥突然说：“你会帮我的。”他语气肯定，无半点犹豫。他的眼神里没有一处是妖娆的魔女。
他现在十分臭屁！我突然感到一阵怒气，我在生气他的自信。我也在害怕，因为我被人猜中了心思。虽然我想着不会帮他，但是他不能死去或者消失。他是唯一能看见我的人。如果他成了一具死尸，那么我将继续在人海徘徊，阳光和月光都不会照射在我身上，我会继续被时间无视，被人群遗忘。所以，他不能死，唯一能看见我的人不能死。“我不会帮他”这句话一直默念着，我却只能做出相反的动作。
魔女被我一把推开，但她仍痴情地望着利奥。不过这痴情的视线转瞬消失，变成凄惨，最后空洞。她流下了黑色的眼泪，眼泪像是黑珍珠。
我已在世界漂游了百年，魔力自是比才成魔几日的她高强不少。再加上我情绪激烈，魔女不久便被我的魔气缠绕致死，化作黑烟消散，不复存在。
看着死去的魔女和破裂的花盆，我的心突然一震。为什么痴情的人儿下场总是如此悲惨？不过我并没有多少时间和想法可怜她。我察觉到刚才的失态，我的表情不再疯狂可怖，慢慢平静。但我心里仍隐隐害怕着利奥，被人太过了解的感觉很讨厌。
利奥的表情再正常不过。他缓缓说道：“我看见化成魔鬼的植物不少，我习惯了。”
我呆了。他可以自己解决的。我应该想到的，为什么他看到我不曾惊恐，看到白发魔女也是平常。他是一个与恶魔有关的人。他刚才是在看一场戏，而我不小心成了戏里的小丑。他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他有臭屁的资本”啊。
利奥突然微微俯身，伸出一只手到我的面前，道：“莉莉丝小姐，为了表示我最真诚的感谢，我能否邀请您住在我的小屋？”
他的手白皙修长，声音低沉浑厚。他像骑士，像王子，也像魔王。
我皱眉，但仍把透明的手放在他的手上。我知道这是在玩火，我也许会烧死自己。
利奥的家很大，却很空旷。庭院里不是我想象的花开遍地，只有一片修剪整齐的草坪。他说，花朵成魔的几率很大，那样会很麻烦。他家里书很多，多数是绿色封皮的关于植物的书本，少数是暗红色羊皮书卷。古书好像要把你卷进历史。绿色和暗红形成两极。
深夜，利奥泡了两杯红茶放在圆木桌上。红茶香醇，杯子是黑色马克杯，木桌木材是上好红木。他一边轻啜红茶，一边低头看着一本暗红色的书。过了许久，他未翻一页。突然，他抬头看向我，抱歉道：“我忘了你不能喝茶。”
我喝红茶会是怎样一番景象？红茶没进到我嘴里，倒是像红色瀑布一样流下来？我笑了。我看向窗外。天空像一段深蓝丝绸，群星缀在其上。我想，假若繁星是神祇的眼，那么天神一定已经将利奥的腹黑和臭屁看了个透彻。
利奥是一个很危险的人，他会无声把你吞噬。他邀请我住在他家不会只是为了感谢，况且他也不需要我的帮助。我猜不透他，但他也许已把我看得清清楚楚。
“小时候的我看到过长大后的我，长大后的我看起来很伤心，所以我想我要让长大后的我开心。”
利奥说起了莫名其妙的话。我看向利奥，莫名其妙。
【三】
利奥出去工作了，我躺在草坪上。午后阳光温暖，但不能照射在我的身上。
躺了一会，我感到无聊，便飞去屋里。圆木桌上还摊着利奥昨天没翻一页的书。我看向书。
书上用流金斜字体写道：游魂者，因精魄失之一半无法轮回。吞食法师之心脏，占法师之身体，方能以法师之身常人之份生存，死后入正道轮回。
……上面写的是我重生的方法吧。但是我到哪里去找法师？法师是指能看见恶魔、毁灭恶魔的人。可这是21世纪！
不过利奥怎么会有这种书籍？他昨天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晚上八点利奥回来了，还带着一个女生。利奥和女生一起沉默地吃着晚安。女生似乎想说些什么，但都被利奥淡漠的眼神打断了。我就在餐桌上空静静地看着他们。他们吃完了，利奥礼貌地问道：“需要我送你回家吗？”女生微微点头，小声道谢。随后他们一起走向车库。我追了出去。
路上风清月明。利奥的鞋子厚重，落地却无声，女生脚步碎碎，时不时要小跑才能赶上利奥。女生突然停下，利奥转身看她。夜晚有漆黑，有路灯的黄，还有女生脸上的红晕。女生细细的声音突然放大了，“我喜欢你！”
也许是习惯了被告白，也许是这时的气氛适合告白，利奥并不惊讶。他没有立刻做出反应。过了一会儿，女生紧张得似要窒息，利奥才平静地说：“抱歉。”
有抽噎声响起。女生藏着的爱恋，一下子就没了，也不可能再有。她感到伤心，一边哭一边说：“你……你真是，冷漠啊。利奥，我爱了你……六……呜，六年。我一直在看着你……看着你，你没有看到吗？你一定看到……看到了吧！但是你……你没有任何反应，呜呜……怪不得她们说你冷漠，说你……你只爱自己……呜呜……”女生不再压抑着，放声哭泣了，擦着眼泪跑过利奥。
利奥却笑了。他在笑女生太狼狈，在笑自己太冷漠。
我看着利奥的笑，突然想起，利奥就算法师啊。利奥不仅能看见恶魔，也能毁灭恶魔啊……
【四】
我现在是利奥。是的，我吞食了他的心脏，占了他的身体。
你要相信，恶魔是自私冷血的。我要重生，我渴求温暖。但是我迟迟不敢下手。那时我看见他无情地拒绝女生时，心里竟对他的恐惧又深了几分。我怕从头到尾我只是他的一枚棋子一个戏子，我怕他会念出魔咒诅咒我魂飞魄散，再无生还的机会。直到后来，我被自己的猜测和臆想逼疯，混乱中黑气冲进他的体内，他死了。
他死时嘴角挂着微笑。他刚刚还在给一朵花浇水。
我获得了重生，得到了温暖。利奥不能再看见我，但是世界能够看见我。
【五】
每天都在做梦，每天都梦到小时候的利奥亲吻我的额头，送给我路边的花。
利奥说：“小时候的我看到过长大后的我，长大后的我看起来很伤心，所以我想我要让长大后的我开心。”
长大后的他就是我啊。
所有的碎片都拼在了一起。
他一直希望我开心。聪明如他，那时我眼里的狂乱他怎么会看不见？他故意给我看那本暗红色的书，他知道我会吞食他的心脏……
但是利奥，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开心吗？梦在折磨我。每次醒来我都希望有人给我一个拥抱或一句安慰，但是没有人，只有我的尖叫声。我会在无尽的梦魇中死去啊。
那时我一语成谶，你的最爱是魔女；现在你诅咒与我，让我永远怀着对你的愧疚与思念活着。
END
后记
看过《不完全燃烧》的亲们知道莉莉丝是肿么死的 这篇文好乱= =|||我本来想写得更乱的……啊拉爆数字了 尼玛格式又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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