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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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月10日。 　
  宿舍的灯突然被熄灭了，宿管的脚步声在外面的走廊上走着，林洛还打着手电筒看着从老家吱吱作响的床头找到的已经泛黄的书。 　
  并不是很煽情，不是琼瑶亦舒写的，作者只是淡淡地落了个佚名。 　
  竟似民国的小说，语句平淡也无可观之处，只是在某个书页的角落上有人用钢笔写了一句诗，墨黑色的笔墨一点晕染开看不太清了，但仍能分辨出是《越人歌》的一段：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林洛看了半晌，关了手电筒，利落地把小说藏进床铺下。再仰身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小心翼翼地穿上鞋来到窗边，望着窗外的星空呢喃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不知怎么，突然想到了那天晚自习在晦暗的灯光下用笔戳了戳她的后背提醒她不要睡觉的少年。 　
  她看见他明媚的笑穿过灯光到达她的左手指缝最后抵达心脏的位置。 　
  很可惜她依旧没有听，而是在草稿纸上一遍又一遍地写向同学打听来的那个少年的名字。 　

<2. 　

  高三的课程总是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哪怕上课捧着本《诗经》看也算是违法。在这么一个落后乡镇的中学亦是如此。 　
  林洛依旧不屑一顾，她一反常态地在每次晚自习下课捧着书跑到操场看男生打篮球，学校的路灯很久没修，篮球场的灯光总是晦暗了又明晰，但依旧不减那些人的兴致，林洛的脸在那样的灯光下也很兴奋，只是可惜她躲在一颗大树后，没人认得清她的容颜。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林洛依旧不觉乏味， 　
  那个少年的影像很深很深地刻在了她的眸中，似乎闭上眼也不会涣散开来。 　
  ——嗯，流枫。那个少年。 　

  时光开始很快很快地进行着，一个月就这么迅速地过去了。 　
  　
  就连教室朱红色半脱落墙壁旁黑板上在往常显得很平淡的高考倒计时也让人觉得窒息。 　
  大学是这个地方唯一的希望。 　
  林洛开始恍过神来，开始很认真地做笔记、听讲。 　
  但有一些事总是很可笑，就像昨天还是那么压抑的气氛一旦面对了事实就会开始渐渐不得已地舒缓。 　
  高考并没有占据多长时间，最后一天的那个晦暗的黄昏，林洛咬着笔尖不断扭头去看后座那个一切与我无关的坦然少年。 　
  似乎有种冲动在很久以前。 　
  想凑上去看他的大学申请表。 　
  想和其他女生一样大大咧咧地上前拍他的肩道：“哥们，北大中了以后别忘了我们啊。” 　
  想去问他的状况，虽然明知道一个连老师都不需要担心的优等生又有什么好问的。 　

  终于，在下课铃响那一刻，她选择转身义无反顾地离去。 　
  他看得见，那个穿着白衬衫黑长裙捧着书本背着双肩包一向慵懒的女生很小声地传来的抽泣声。 　
  他毫不犹豫地快步跟上。 　

　
<3 　

  车棚。 　
  他推着黑色单车追上不远处的林洛。 　
  “同学……等下……” 　
  林洛诧异又犹豫地转身，在看到流枫的一刹那眼中很快地闪现了惊喜。 　
  “我……我是想让你签名留念……”流枫说罢拿出一本册子——《同学录》。 　
  林洛眼中的光芒很快黯淡，还是执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流枫，再见……” 　
  或者，再也不见…… 　
  　
  林洛签完后很快转身，因为，一滴眼泪已经很迅速地滑落了下来，有很细微的摩擦声，她怕流枫看的见，于是加紧步伐向前走。 　
  ——流枫，怎么办呢。好像……我很喜欢你啊。 　

  “山有木兮木有枝……” 　
  林洛突然停住，迟疑地转身。 　
  流枫的笑脸刺眼得让人觉得路灯都是多余的。 　
  他没有继续说，只是嘴角勾起的弧度越来越大。 　
  林洛不禁笑出声来，不自觉地开口：“心悦君兮君不知……” 　
  “我知。”流枫快步上前，“林洛，F大等你。” 　
  林洛低头看见了他们怀里一致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你……你怎么知道？” 　
  “哈哈，我视力好。” 　
  …… 　

  林洛终于漾开笑脸，迟疑地看着流枫，想脱口而出那四个字。 　
  流枫好笑地看着她，良久：“那么……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是什么时候开始再也忘不掉某个地方晦暗的灯光。 　
  再侧目时，那一墙朱红墨残仍是无人来揭。 　
  只是自知回忆的温暖就罢。 　
  在这个并不温暖的小城温暖的回忆。 　
  少年的誓言，少女的微笑。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