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音

　　　　　　　　　　哑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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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镇在岁月的磨洗下走过许多个春秋，那些低矮的房屋和水泥色的墙以一种岌岌可危的姿态屹立着。某个房顶青黑色的瓦上雨水安静的随着屋檐滴落在房前黄黑色的缸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小 荷 作文网 www.zww.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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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哑音和外婆一起住在小镇上，但至今不清楚乡邻们熟悉无比的那些小径大陌水塘田地，其原因我们可以矫情的解释为她不属于这里。尽管哑音一直生活在镇上，从未曾离开。我想我该换个话题，哑音全名林雅音。之所以改为现在这个名字，据镇上乡邻说是因为小雅音在五岁那年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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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雅音五岁的时候，一个唱着信天游满嘴糊涂话的老翁造访了这个江南小镇，那天天空是深灰色的，几乎看不到云朵，空气里飘散着虚无的味道。讹传老翁走到了正在家门前瓦缸旁捉蚂蚁的小雅音面前，强说着什么要收小雅音做徒弟，外婆自是不肯，老翁便将一颗红透的不知名的果子塞进了小雅音的嘴。然后老翁便销声匿迹，似乎是继续云游四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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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雅音也是在吃了那颗果子之后才有了变化，会笑的眼睛再也没有弯出如同尖月一般的弧度，而那口齿伶俐的嘴也在没有说过话。于是镇上的人得出这样的结论——那颗毒果子把小雅音给毒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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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不然，老翁确是有几分恼意——尤其是在外婆不留任何余地的情况下。老翁塞进小雅音嘴里的不过是一颗酸涩无比的看似熟透实则青嫩的果子。然而谁都没有预料到的是，果子卡在了小雅音的喉管里，小雅音说不出话，只是拼命的喝水想把果子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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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摸是一个星期的时间，那颗对于小雅音来说挺大的果子终于被成功的咽了下去，这些日子里小雅音仅仅喝了些清粥及许多的水。彼时喜欢闹腾生性活泼的小雅音在这短暂又漫长的一星期中未曾开口说一句话，和外婆五年来的默契已经足以让外婆明白自己想要做些什么。其实这些方面外婆管得倒是不多，外婆喜欢坐在房前寸余高的台阶上晒晒太阳和路人话话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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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星期的时间，难受的小雅音不能和任何人说些什么，只因为卡在喉咙的果子在说话时会轻微的挪动——那是最为难受的事。又况且五岁的小雅音也尝试过发出单音节，只不过声带振动时听到的是无声。一星期的时间，镇上的人都以为自己知道了多么了不起的事情——其实不过是妄自揣测小雅音被毒哑云云。就连小雅音最亲的邻居云姨，也说起了小雅音的坏话，哑音是无意中听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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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嗬隔壁那叫雅音的孩子真是造孽啊，你说这爸妈也不知道是谁的被林老太太从阴沟旁边捡来的东西……”“听说她娘好像是五年前离开镇上的秀蓉……就是那个长了双狐狸媚眼的女人。”“哟原来是她呀，勾引了个城里男人听说……不会雅音就是那个男人的种吧……”“呸呸呸这话你也就能在我面前说说……小心别人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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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岁的小雅音虽是不谙世事，但好的坏的却还是心眼儿明亮。小雅音躲在角落里安静的啜泣，外婆还在睡觉，不能把她吵醒。可外婆还是醒了，小雅音连忙擦干泪珠，眼角仍有些泪迹。外婆疼爱的把小雅音搂在怀里，唱着听不清歌词的歌谣。小雅音想了想，却还是没能说出忙藏在心头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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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婆我是你的亲孙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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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忘了是在哪里听到过的句子，时间不过是孱流之水。转眼间十三年过去，昔日的小雅音出落得亭亭玉立，一双明眸如若秋水般不堪剪，一对柳叶眉似有挥之不去的愁意，唯独，唯独的缺陷便是那不点而红的唇轻启时发不出任何声音。镇上的人都以为雅音是个哑巴，于是便唤她哑音。雅哑二字是同音的，哑音仅仅能从镇上高傲的女人以及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男人不屑的神色中读到究竟他们读的是哪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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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在外婆依照惯例煮了长寿面给哑音吃的时候哑音才发现此去经年物是人非，当年的邻居云姨已去了城里不知现在如何，不管怎么说哑音还是感谢她的，正是因为哑音知道了自己的外婆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的缘故才倍加珍惜和外婆相处的日子，外婆坐在台阶上晒太阳小憩的时候阳光总是在她的身上铺洒金色，外婆看见哑音时赭色的嘴角总是不经意的上翘，显得安详。有时哑音会想，倘若哪天外婆离我而去了，必定也是这般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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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哑音是在拿着木梳给外婆梳头时才发觉外婆的苍老，一瞬间有种抓不住的怅然感，仔细挖掘，发现那竟是一种落寞一种空虚。哑音的黑发已笔直垂至腰际，柔柔顺顺像是塘里淤泥沙尘中生长出的软绵绵的水草。不知不觉，哑音已经习惯与外婆间的无言，要知道他们并不生疏，哑音伤心的时刻外婆会向哑音宠溺的笑，然后轻轻地说一句没有过不去的坎。每每听到外婆浑浊的嗓音哑音便觉得世间万物终究是尘归尘土归土，这样未尝不是件好事，至少安静地活了十八年的哑音活的云淡风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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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婆是在一个极冷的秋天离去的。场景不是太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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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婆没有儿女，亦没有太多积蓄。镇上的人们东凑凑西凑凑总算为外婆举行了一次体面的葬礼，吊唁的人并不多，冷风吹过灵堂时跪着的哑音打了个寒噤。车子把外婆带到火葬场的时候沿路冥纸飘飘。抱着外婆的骨灰回家时哑音滴泪未落。外人有些风言风语传入了哑音的耳朵，可这已经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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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婆，你一定要好好的幸福着。哑音在心里悄悄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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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后的清明节，小雨纷纷。哑音在外婆的墓前放上外婆生前最爱吃的菜和清粥。外婆，你到底过得好不好呢。哑音有些失神的碎碎念着，许久没有发过声的哑音声音却十分清澈。打算离开的时候却看见了五岁时遇见的那个老翁，他的手中拿着一束白色的花，看上去是打算祭奠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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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翁逐渐走进，哑音这才发现老翁更老了，小时候见到的他不过五六十岁的模样，如今鬓角的发丝如雪可见岁月流逝之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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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便是她的孙女吧。你还记得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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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哑音微微颔首，只听老翁又断断续续的说道……“阿婆是个好女人啊，都怪我年轻时候不懂得珍惜……竟然鬼迷了心窍负了她……我对不住她啊……诶。我的永箐哟。”哑音这才想起外婆的名字，林永箐，也是个不错的名字。可是外婆，你当真愿意永远如那山间竹林一般隐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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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没哑对吧。当年我才没给你什么毒果子。老翁的语气沉重，又似有些不甘心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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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哑音点头，随即轻声问道，“请问您知道我的身世么？”，老者愣了愣，没想到的是哑音竟然有如此清澈的声线，像是山涧之中缓缓流淌于石上的清泉一般。突然哑音发现老翁的眼神飘忽不定起来，许是沉浸在往事之中。都说这往事不堪回首，这尘封了十九年的秘密已经如同一张发黄的纸片，如今当真是要重新捡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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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翁眼神一转，瞥向遥远的天际。如此静默了十几分钟，哑音终于听到老者开口，沉重如同叹息一般的声音恍若隔世。“秀蓉你多多少少是有所耳闻的，她就是你的母亲……”哑音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灿若桃花。“这把我弃在阴沟之旁的人就是我所谓的母亲……”“你不应该这样说啊，秀蓉也是被迫的啊，当初陈生那家伙说如果她不把你扔了就不要她了，当时秀蓉的名节已经不复存在，你应当知道女人最重要的便是这名节二字啊。秀蓉所能选择的，无非是跟了陈生走，你以为她过的好么，她跟陈生走了之后因失女之痛天天魂不守舍，人也日渐憔悴了，容貌没了，陈生那小子又看上了别的女人，不到两个月秀蓉便自杀了。”老翁貌不经心的说着，以事不关己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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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哑音有些微动容，毕竟那是把自己带到这个世界的人。不管如何，生养之恩即使没了后者，前者还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得知母亲早已去世的消息，哑音的心情反常的矛盾，思绪像是纠结成了一张厚且密的蜘蛛网，这时她所希望的，便是有一把快刀能解决掉摆在眼前的一团乱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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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最想知道的，便是永箐与你的关系吧……其实秀蓉是永箐的女儿，只不过秀蓉小时候你外婆把她送人了。镇上的人都不知道。其实你便是永箐的亲孙女。”不宁的心绪似乎又得到了些安慰。原来自己还是有亲人陪伴着的，很好。哑音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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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该走了。”老翁说。声线绵长而渺远。哑音自顾自的点头，反应过来的时候老翁早已隐匿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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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已停，日薄西山。哑音知道自己该归去了。小镇静好的岁月已将铅华洗净，独留下记忆里的素姿。走到家门前，檐角依旧有雨水滴落到瓦缸里，空灵的声响好似穿越了十九年的时光，哑音觉得自己回到了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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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子很好。哑音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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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写到最后也忘了初衷是什么。本来题目是不再永远的作业，一直未曾完成的。本想层层设疑显得剧情丰富，写着写着便波澜不惊了。没有太多情感色彩的文字，仍是有写空洞。结局模糊了，文章的主线也模糊了。 　
　　写到最后才发现，除了字数给了我挑战性之外，再无其他可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