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一）

　　高考结束的那一天，立中高三的所有学生都疯狂了。 　
　　他们抱着一叠叠的考卷，冲到走廊里，操场上，奋力将怀里的考卷抛向空中。 　 小荷作文网 www.zww.cn
　　他们庆祝、狂欢、欢呼，全然忘却了不久前紧张的高考，完全疯狂了。白花花的考卷，在蔚蓝的天空之下，绽开了笑容，犹如一朵朵烟花。漫天盛开的烟花，成为了他们枯燥的仲夏里，最美丽的风景。 　 小 荷 作文网 www.zww.cn
　　漫天的试卷，渐渐覆盖了操场，淹没了人群的欢呼声。犹如雪后的雪景，一片白茫茫。 　
　　一个小时候，沸腾的人群渐渐散去，留下操场狼藉一片。 　
　　在人们都离去以后，叶凉慢慢地来到操场。望着白茫茫的操场，她暗暗叹息了一阵。然后蹲下身，将满地的试卷一张张收拾起来，塞进手中的大袋子里。 　
　　叶凉也是这一届的高考生，可她却不敢来这里狂欢。如果被他爸爸发现是要倒大霉的。爸爸是立中的特级教师，也是高三年级的。虽然已经放暑假了，但是他们还是要忙着开会，叶凉只好等爸爸开完会在一起回家。可是值班的老师可不会这么轻松放走叶凉。。这不，让她来打扫操场了。 　
　　一张张打满红勾杈的试卷，醒目刺眼的分数在叶凉的眼里一览无余 。当她看到一张张满分试卷是，惊叹声；当她看到一张张低分卷子时，叶凉有些担心这人能否考上理想的大学。 　
　　大多数高分试卷，都是高三（7）班的。　　　　 　
　　那是叶凉爸爸教的班。 　
　　爸爸。 　
　　谈起爸爸，叶凉忍不住再一次叹息起来。 　
　　爸爸在立中是一个传奇。凡是再差的班，交到爸爸手里，不出一学期，总能刷新年级考试总分第一名的记录。这并不奇怪，想当初，爸爸可是清华大学的高材生。 　
　　叶凉想起爸爸的罗曼史，又叹息起来。 　
　　虽然是这么了不起的父亲，却是一个残疾人。 　
　　断指。 　
　　右手手掌以下，只剩了一根严重扭曲的大拇指。其他四指的地方，空荡荡的。 　
　　但这并不是天生的。 　
　　叶凉想起爸爸的断指，愧疚的愁海就在她心中翻涌。 　
　　对，爸爸的断指，全都败她所赐。 　
　　黏稠的晚风暧昧地抚摸着叶凉的脸庞，回忆的潮水在夕阳下渐渐漫开…… 　
　　那是在叶凉五岁时，爸爸还是立中的一位普通的教职工。爸爸喜欢在工作之余炒炒股，投资什么的。 　
　　那天，爸爸带着年幼的叶凉来到一家他定向投资的工厂勘察。 　
　　这家工厂坐落在城郊，在一片荒野上突兀的立着。 　
　　晚霞的余晖在工厂前茂盛的杂草丛上撒下了一片阴影，让人看了很不自在，似乎在暗示着什么不祥的征兆。 　
　　小叶凉紧随着爸爸，穿过铁锈斑驳的大铁门，眼前的景象让叶凉惊呆了： 　
　　诺大的工厂内部整洁而又紧凑一台台先进的机器排成整齐的四排，一个个身穿蓝制服的员工井然有序地工作着。繁杂而不凌乱，紧凑而不局促。机器运作的声音交错在空旷的车间上空，弥漫了整个厂房。 　
　　这时，一位笑容可掬的工作人员走上前，礼貌的问：“我是这里的负责人，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的吗？” 　
　　爸爸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局促地说：“哦，是，在下叶挚，我们来见贵厂厂长。预约过的。”　 　
　　“这样啊。”他的脸上露出职业化为难的笑容，抱歉地说，“我们厂长正在开一个重要的短会，能稍等片刻吗？” 　
　　“哦，好。可以，可以。”爸爸连忙点头应着。 　
　　“不如这样吧，由我来带您们参观一下鄙厂的最新产品吧。” 　
　　于是，爸爸带着小叶凉，在负责人的带领下，走出厂房，绕过绿化带，走进了一幢崭新的办公楼。 　
　　小叶凉黑溜溜的眼珠子一直不停地向四处张望着，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沿着回旋的大理石楼梯走上二楼，中间有一件宽敞的展厅。琳琅满目的高科技产品闲置在一个个用玻璃做成的隔板之间，透过玻璃，一件件新颖的产品一览无余。 　
　　在秘书的讲解下，叶挚父女参观了大部分该公司研制的最新产品。空旷的展厅里，两个大人的交谈声和脚步声以及小叶凉的惊呼声在回旋。 　
　　走到最里面的一间展厅里，靠着墙安放着几台切纸机。秘书走上前去，为叶挚简略介绍了一下这台机器和用法，插上电源，有塞入一大叠纸张。在机器运作的轻响声中，一张张白纸从锋利的切刀下迅速滑落，源源不断地倾泻下来，宛如一条瀑布。爸爸只是淡淡地称赞了几声，便走向另一个展厅。一直抓着爸爸裤腿的小叶凉却看呆了，她直直地盯不停涌出的“瀑布”，看花了眼，竟像妈妈白色的婚纱的裙裾，散落一地。 　
　　——朦胧中，小叶凉忆起一年前，爸爸妈妈的结婚纪念日那天，原本决定好去影楼拍婚纱照，爸爸去影楼先准备事宜了，妈妈在家里却神色紧张，双肩颤抖着，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前赴影楼拍婚纱照的妈妈不顾身上昂贵繁重的婚纱，赤脚在马路上狂奔起来—— 　
　　小叶凉慢慢靠近切纸机，那明晃晃的切刀让她睁不开眼睛——犹如妈妈下巴晶莹的泪珠和脖颈上的铂金项链般耀眼。小叶凉在后面不停地追啊追，哭喊着妈妈，可妈妈的脚步不停，不顾红灯，径直穿越马路—— 　
　　稚嫩的小手渐渐凑近还在飞快运作的切刀——小叶凉多想再次触摸妈妈那玲珑的下巴，精美的项链啊。 　
　　忽然，身后一声爸爸急切的呼喊“叶凉！”——尖锐的刹车声震穿了小叶凉的耳膜，一片混乱中，她依稀看见妈妈修长的身子直挺挺地栽倒了下去。 　
　　——细嫩的手指在触碰到刀片的霎那间，爸爸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把推开小叶凉。一股强大的惯性让她跌落下机器。只听见一声清脆的骨骼碎裂声，小叶凉感觉脸上被溅上什么热乎乎的液体。粘稠的，腥臭的，溅上了她的嘴角，有铁锈般的味道。紧接着一声痛不欲生的惨叫震穿了她的耳膜划破了猩红的天空，震惊了整个工厂。秘书下的脸色惨白，怀里的文件散落一地，冷汗直流，两腿发软，呆住了。一会儿，大叫一声，踉跄着跑出去叫救护车了。 　
　　小叶凉还晕晕乎乎的，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呆呆的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爸爸。他的脸因疼痛而涨红扭曲，右手血肉模糊，一直在淌血。一滩猩红的液体，浸透了纯白的纸张，染红的洁白的大理石地板，一直流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和猩红的天空连成一片。 　
　　腥红色的世界，腥臭的气味弥漫了整个天空。 　
　　一片混乱中，小叶凉的脑海里仿佛又浮现了那个画面——一辆新款的保时捷轮胎底下，一袭洁白的婚纱上，开出了一朵朵妖艳的曼陀罗…… 　
　　忽然，世界开始旋转，接着眼前一黑，小叶凉倒在了地上。 　
　　　　　　　　　　　　　　　　　　　　　　　　（未完持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