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
芙玉静静地坐在福利院中芙蓉树下的石凳上。天气很好,阳光明媚,是那种清新而略带忧伤的明媚。
芙蓉花开得很茂盛。两侧茂盛的芙蓉树花儿已然开放。满树的芙蓉花,细细的,悄悄地叠在细密串排的翠绿树叶之上,飘渺如梦,它随风飘下,像美丽的天使,轻盈的降落。六月的夏季风,吹绿了芙蓉树,唤醒了芙蓉花。
秀气的脸上圆圆的眼镜使她看起来像哈利·波特。并不出众但清新的脸上略带凄凉。她微笑地举着雨伞看着过往的行人。
微笑。
那更似是嘲讽的笑。
一个又一个自己的兄弟姐妹都有了温暖的家庭,可是自己呢?若不是别人都说自己有精神病,自己或许也是一个幸福的小公主了呢。
“呃?大晴天的打雨伞?”一个小女孩奇怪地看着她,说着,打开一把扇子自顾自地扇着。
“哼,还梳麻花辫,真俗!”一个时尚女郎用眼角扫着她,说着,将自己的裤子上的亮片甩得叮当作响。嗯,很自豪的样子。
“亚麻裙子?好丑。”一个中年妇女鄙夷地看着她,说着,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裙子,“还好,没有那么丑。”
她把一切闲言碎语都放入纸飞机中。今天,又多了三架。不管它们飞到哪儿,甚至是飞到垃圾箱中,她也高兴,这是纸飞机自己的自由。纸飞机的世界中一定不会嘲笑谁飞得远,谁飞得近,对吗?她想着,对着纸飞机哈了一口气,放飞。
空中飘着芙蓉花。
那把伞,是父母留给她的唯一“遗产”。很漂亮的雨伞,白色的伞面,一支高洁的百合灿烂地开着。百合,有典雅的气质。她喜欢百合,很高洁坦荡。她也喜欢芙蓉,粉粉的,一缕一缕,纤细似羽,绿荫如伞,红花成簇,秀美别致。
她梳着的麻花辫,一层一层的发丝看起来十分清爽,衬托出她清秀的脸。这是从小到大,父亲为她梳过的唯一的发型,因为这是她的母亲临终前梳着的。
她穿着蓝色格子上衣,配着修有蓝色牡丹的裙子。裙子的质感很好,是亚麻的。这是去年的今天父亲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今天是她的生日,他的祭日。她要穿它来怀念父亲啊。怀念因一场车祸离开她的父亲。爸爸,女儿今天是不是漂亮得像公主呢?
一个天真无邪的小男孩笑哈哈地拾起那架没有飞起来的纸飞机。再次把它放飞,就像夏芙玉那样,随后跑向芙玉:“姐姐!”
芙玉笑着摸着他的头。一年前自己来到这儿,就只有这个刚刚5岁的小弟弟陪自己。只有他才理解她,别人都复杂得自己猜不透呢。
福利院的学校。
芙玉看着刚刚从操场上回来的同桌赵红:“咦?赵红,你的背心带掉了。”她毫不掩饰地说。
“呃……呵呵,谢谢提醒……”赵红表面虽笑,但心中却在暗暗感到尴尬,很不自在。
“嗯,刘薇,这道题你会做吗?”芙玉转过身子。
“会啊。”赵红抬起水灵灵的大眼睛,含着蓝色笑意。
“那你给我讲讲呗。”
“当然可以了,我们是好朋友对不对?”
“嗯!”芙玉使劲地点了点头。
“刘薇,那这道呢?”芙玉继续指着下面的一道几何题。
“这个……我还真不会。好像很难的。”刘薇有些尴尬。
“这个你都不会啊,我给你讲!”芙玉一下子来了劲头。她认认真真地在刘薇的习题本上划出所给条件,说:“现在你会了吧?”她那股自豪劲儿表现得淋漓尽致,却把自己对刘薇的友谊埋在心底。
刘薇有些尴尬,但也只好陪笑。
《以上情景至少重复3遍……》
下课。
“张磊,你有水吗?”芙玉走到一位男生的座位旁。
“有啊。你要用吗?”
“嗯。”
张磊和同学们也没多想,以为她只是洗手或者和同学闹,就把水递给了她。
只是他们都没有想到,芙玉自然地拧开瓶盖,咕噜咕噜地喝了半瓶。张磊一时愣在那儿,直到听见夏芙玉的一声“谢谢”,看到她转身离去的背影。
只剩下诧异的全班同学……
于是,福利院的校园便多了这样一个流言:夏芙玉不正常。
“真是太直白了,都弄得我不好意思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赵红窃窃地自言自语。
“真是的,你会就会,故意看我的笑话是不是?”刘薇鄙夷地看着树上的芙蓉花,仿佛它们就是夏芙玉一样。
“没事儿,她就那样,你别理她!”刘薇的密友安慰刘薇,心中对她的冷漠和嘲笑也渐渐升起。
“真是有问题,居然嘴对嘴喝男生的水!不要脸!”张磊和大声同学议论,甚至在芙玉走过来时,故意提高了音量:“有些人啊,连男女授受不亲都不知道啊!”
芙玉知道是在说她,便咬着嘴唇快步离开,在转身的一刻,留下了泪水。
她这么直白地说,因为她把她当朋友。
她这么直接地问,因为她怕她有题不会而耽误学习。
她这么大胆地喝男生的水,因为她觉得男女生之间也可以有纯洁的友谊。
只是,复杂的他们并不这么想啊……
“你们,喜欢我今天的装扮么?”第二天,芙玉怯生生地问着围在周围看她笑话的同学。。
“不——喜——欢!”所有同学一起回答,还有那不屑的目光。
“那……”芙玉咬了咬嘴唇,眼圈渐红,“那你们喜欢什么样的衣服呢?”
“我喜欢红色的裙子。”一个女生大胆地站出来说,“白色的真丑。”不屑和傲慢的目光代表了所有人。
其他人也附和,他们知道芙玉很穷,就是要故意刁难她。
“你们一定要红色的裙子吗?”
“对!你穿红色的裙子才是我们的朋友。你看,这个学校里谁没有穿红色衣服?就你特殊!你要是不穿红色裙子,我们就打你!”
“那好,你们等我换红色的裙子。”芙玉攥紧了拳头。
“好啊,我们等着!穷光蛋!哈哈!”几个调皮的男生起哄。
芙玉独自走在街上。
“到哪里去弄红色的裙子呢?”芙玉苦苦冥想也没有结果,“买吗?我没有钱。
树上,鲜红色的芙蓉花开得茂盛。
“”用芙蓉花染吗?更不可能了。”
“要不,用这条白裙子换一条红花裙子?”
不!这是自己最爱的裙子,自己怎么能舍得把它卖掉?
那该怎么办?
只听见“啊!”一声,小男孩摔倒在地:“姐姐!快扶我一下!”
芙玉赶紧跑过去,只看见小男孩的腿上汩汩地流出血。
“血……红色的……”芙玉扶起小男孩,定定地盯他腿上的血缓缓念道。
恰好,路边驶过一辆车。芙玉没有多想一下跑到车前面!
伴随着紧急的刹车声,裙子,被鲜血染红。
血……红色的……
红得触目惊心。芙蓉花也一样。
“我们还是朋友吗?”芙玉在闭上眼睛前微笑着缓缓问道,“我正穿着红色的裙子……”
“夏芙玉真是有病,居然为了一条红裙子去自杀!”
“真的,夏芙玉我知道,精神病人,蓝天精神病院17床。她出生就住在那儿。不知道谁把她抱出来的。”
“噢,我早就觉得她的行为不正常。”
所有在场的人恍然大悟。
此时,在他们背后的芙蓉花纷纷坠落。今年的夏天,就这样过去了。没人知道,明年,后年,大后年,这里的芙蓉花都不会开了呢。
只有小男孩折一架纸飞机盛着一朵芙蓉,放在她的坟前。微风吹过,它飞起来了,并且永远不会降落,直升天国。
但是,别人竟不知道,她也有坟墓。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