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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荷(1300字)

[倾倾芦苇] 2016-11-2 9:36:50
          冬荷
  冰掐灭了一湖的波浪。又冰上加雪。荷的尸骨就这样狼藉在冰雪的湖面上,肢折头断,东倒西歪,稀稀落落。
  苍凉。落寞。好像这里就从来没有过挤挤挨挨,涨潮似的荷叶,没有过大火一样燃烧了一湖的荷花,也没来过那只在尖角小荷上立了近千年的蜻蜓。
  湖,真的死去了吗?
  但是,有一丝荷的清香,悄然潜入心肺,连强大戗人的寒气也无法将其阻断。
  在这冰雪的湖上,我与冬荷相识。
  红红的朝阳,在远处怯怯地开着。薄薄的雾气正在散去,远远近近的残荷便从朦胧里渐渐清晰起来。直的,弯的,拱的,垂的,是荷柄的舞蹈;灰的,黄的,黑的,褐的,是荷叶,莲蓬的存在。“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宋之周郭颐曾将夏荷喻为“花之君子者也”。其实,冬荷不是更具有君子的风骨吗?
  有一枚荷叶曾是那样深深地吸引了我。寒风里,它反扣在一杆斜立于冰雪之中的荷柄旁,仿佛一位持枪披甲的英雄。它那依然硕大的叶片起伏着,犹如奔腾向前的波涛。而隆起的筋脉,在太阳下骨骼一样的凸显着,更让这波涛有了山峦连绵的质感。这如波涛山峦般起伏不息的,不就是勇士容山纳川、吞吐日月的胸膛吗?瞧着它那根植于博大之上的自信于恢弘,我隐隐感到,也许那一湖的浪漫,一湖的自由,一湖的豪情与刚烈,正被这枚荷叶收藏着?
  太阳升起来了。冬日的湖上,荷的故事正没有尽头。
  冬的湖上,最热的当然是荷了。冰压不住它,雪也盖不住它。它总是融化了冰雪,让热的生命在这冰雪的湖面上醒目着。放眼望去,白茫茫的世界里,总有那曾经外直中空的荷柄,或挺着,或曲着,或拧着,或举着,从冰下牵紧了纹理毕现的荷叶和莲子散尽的莲蓬。融去了身上冰雪的荷,黑着或灰着,却崭新着。夏日的荷是从水中生的,“出淤泥而不染”;冬日的荷是从冰雪中生的,历垢世而弥新弥净。更有爱的宣言写在冰雪之上 ——干枯了也要拥抱着,共同迎受着寒风,等待冰雪消融的日子;既然灾难不可避免,那就相挨相慰着一起冻结于冰雪之上,携手承受苦难。谁能说与所爱者携手承受苦难,不也是一种巨大的享受与幸福呢?
  热的荷,当是伟大的洁净与爱的楷模了。
  午时的太阳下,荷的凛然与愤怒却历历在目着。铜铸铁打般的荷柄—— 有的举着叶或蓬,那是荷的解放的旗帜;有的头已半冻在冰中,却还将身子拱作劲弓,要将一统的冰盖掀翻,那布满的细钉头样的刺疙瘩,似乎正隐隐漏出咯咯吱吱的响声。
  冬荷知道,冰下面还有藕,正布满在湖底。每一节藕上,都栖着自己生生不息的梦。梦在,来年的夏天,还能不让荷在每一朵浪花上自由飞翔吗?
  那是月华做成的荷瓣,水精做成的荷叶,渔歌做成的蜻蜓呀!整个夏天的热烈,都在这里轰轰烈烈地演绎着。
  一种水样的感觉正在冬荷的筋脉里汩汩的流淌。饱满,自在,清新,高洁,它甚至看见了一只翠绿的青蛙,正如意地蹲在肥嫩的荷叶上,一滴被鱼尾溅上的水珠,正在蛙脚下滚动,而滚动的水珠上,有七彩阳光的闪烁。它还看见了花瓣纷披的粉荷,嫩黄泛绿的花托周围,是黄黄的蕊毛,花托上微突着幼小的莲子,泪泡一样娇嫩着。美好,就是这样的吧?还有夏荷的清香,夏荷的明朗,夏荷风中快乐的呻吟和夏荷染红了白云的欢笑,都在抚弄着冬荷梦的琴弦。
  风刮着。冰封着。雪覆着。夕阳正泛着荷蕊般的嫩黄。夕阳里,醒着的冬荷,梦正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