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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房子笼罩着沉甸甸的死亡感,孤独紧紧地缠绕着她,这种感觉让她觉得无依无靠,再也无法忍受。她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虚掩上门,然后在她放内衣的衣柜底层抽屉里翻寻。她掏出了佩蒂姑妈那个装白兰地的“治头晕药瓶”。瓶是她藏在那儿的。她举起瓶子,凑近灯光。里面的酒几乎只剩半瓶了。才不过一夜的光景,她当然不可能喝那么多!她倒了不少在她喝水的玻璃杯里,咕嘟一口喝了下去。天亮前她得在酒瓶里兑满水,放回到盛酒的橱柜里去。举行葬礼前,那些抬棺材的人需要喝一杯,黑妈妈已经找过这瓶酒了,在厨房里,黑妈妈、厨娘和彼得互相猜疑,气氛已变得很紧张了。

白兰地带给她一种火辣辣的快感。当你需要这玩意的时候,没有什么东西能替代它。事实上,白兰地几乎在任何时候都给人一股劲儿,比淡而无味的果子酒强多了。那到底为什么女人只喝果子酒而不喝烈酒才合乎体统呢?梅里韦瑟太太和米德太太在葬礼上很明显是在闻她的口气,接着她看到她们得意扬扬地交换了一个眼色。这两个老太婆!

她又倒了不少。今晚,即使她喝得有点儿迷迷糊糊也没关系,因为她马上要上床睡觉了。在黑妈妈来给她宽衣之前,她可以用花露水漱口。她希望自己能像从前杰拉尔德在开庭日那样,喝得酩酊大醉,什么都不想。那样,她也许能忘掉弗兰克那张凹陷的脸,那副谴责她毁掉了他一生、害死了他的神情。

她拿不准城里的人是不是个个都认为是她害死了他。不用说,出席葬礼的人对她是冷漠的。只有那些跟她做买卖的北方官员的妻子们才会在她们同情的表情中显露一些温暖。得了,她才不在乎城里人说她什么呢。与她必须要向上帝交代和承担责任的那些事相比,人们怎么说看来是多么无关紧要啊!

想到这儿,她又干了一杯。火辣辣的白兰地顺着她的喉咙淌了下去,而她的人却在发抖。这会儿,她已挺暖和了,可是仍然没法从脑子里排除对弗兰克的想念。男人真是愚蠢至极,他们怎么竟然说出酒能让人忘掉一切这样的话来!除非喝得失去知觉,否则她仍能看到弗兰克的脸,那张脸带着腼腆、责备和抱歉的神情,就像他最后一次求她别独自一人赶马车出去时那样。

前门的门环响起了一阵沉闷的撞击声,在这所寂静的房子里回荡,接着她听到佩蒂姑妈摇摇晃晃地走过过道的脚步声和开门声。传来了问候声和听不清楚的低语声。是邻居来谈论葬礼,或送来一杯牛奶冻。佩蒂会高兴的。从前来凭吊的客人的谈话中她能得到很大的、忧郁的乐趣。

她并没有好奇心,只是想知道来的是谁,一个洪亮而不紧不慢的男人声音盖过了佩蒂低低的、悲痛的声音,她一下子知道来人是谁了。是瑞特。她心中一下子洋溢出喜悦和宽慰。自从他告诉她弗兰克已经死亡那个坏消息后,她再没见过他。她内心马上知道,他是今夜惟一能帮助她的人。

“我想她会见我的。”瑞特的声音由楼下传到她的耳中。

“可眼下她已经睡了,巴特勒船长,无论是谁,她都不会见的。可怜的她已经支撑不住了。她——”

“我想她会见我的。请告诉她我明早就要走了,也许要离开一段日子。事情很重要。”

“可——”佩蒂帕特姑妈心神不定。

斯佳丽赶紧跑到过道里来看,突然她觉得自己的脚步有一点踉跄,就靠在了楼梯栏杆上。

“我马上下楼来,瑞特。”她嚷着说。

她向佩蒂帕特姑妈那张胖胖的、仰着的脸瞟了一眼,只见她那双眼睛睁得像猫头鹰似的,带着惊奇和不赞成的神情。这下全城会传遍了,在丈夫举行葬礼的那一天,我的行为就极不像话,斯佳丽一边想一边赶快跑回卧室,开始梳头。她把身上那件黑色紧身上衣的钮扣一直扣到下巴下,用佩蒂帕特服丧的饰针把领子别住。她凑近镜子看了看,心想,我看起来好像不怎么漂亮,脸色太苍白,神色太惊慌。有一刹那,她的手向藏胭脂的上了锁的小箱伸去,但是她最终决定不用。她要是脸色红润、满面春风地下楼去,可怜的佩蒂帕特会神情慌乱得没命的。她拿起花露水瓶,喝了一大口,仔细地漱了漱,然后吐在污水罐内。

她急急忙忙奔下楼去,那两个人仍然站在过道里,佩蒂帕特因为被斯佳丽的举动弄得心烦意乱,所以没有请瑞特坐。他有礼貌地穿着黑礼服,衬衫有饰边,还浆洗过;他的举止完全符合习俗,是以老朋友的身份前来吊慰一个遗孀的。事实上,他扮演得太过尽善尽美,有点儿像演滑稽戏了,不过佩蒂帕特并没发觉。他得体地对打扰斯佳丽表示歉意,还为不能出席葬礼感到遗憾,因为他在离城以前有些业务要安排。

“他来这儿到底为什么?”斯佳丽在纳闷,“他说的那些全都是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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