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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

悲悼使哀伤的人过早地憔悴;

在生者的土地上,时日已不长,

托斯卡的美丽女儿啊。(见詹姆斯.麦克弗逊的《奥西安》(1762)。)

我所度过的一些最美好的时光,乃在春秋之际的雨暴里,上午下午,我足不出户,哗哗的雨声不停地咆哮着,给我带来莫大的安慰;一缕晨曦带来了漫长的夜晚,在此期间,许多思想有了足够的时间去生根、发展。东北雨倾盆而泻,考验着村里的每一座房子,这时,侍女们拿着拖把和桶,站在门前,防止洪水入门,我呢,则坐在我的小屋门后,这是惟一的一道门,欣赏着它给我带来的保护。一阵猛烈的雷雨中,一道闪电击中了湖对岸的一棵高大的油松,从上向下形成了一道螺旋形的凹槽,匀称、显眼,有一英寸多深,四五英寸宽,就像你在一根拐杖上刻了个凹槽。前几天,我又经过这儿,抬眼看去,又看到了这个标记,不禁感到肃然敬畏,这个标记比以往更明显了,天空本无恶意,可是8年前,一道闪电由天而降,极其可怖,令人无法抵抗。人们常常对我说:“我本以为你在那儿会感到很孤独,想离人更近一些,尤其是下雨下雪的那些日日夜夜。”我忍不住想说,——我们居住的这个地球只不过是太空中的一个小点。那边的星星上,两个居民遥相居住,连它的宽度我们的工具都无法测定,你想想看,他们相距有多远?我又为什么要感到孤独呢?我们这个地球不是在银河中吗?在我看来,你提出的这个问题并非是最重要的问题。是什么样的太空使人与人隔开,让他感到孤独?我发现,两腿无论多么用力,都无法使两颗心灵靠得更近。我们的住处最想靠近什么地方?当然不是人多的地方喽,什么火车站啦,邮局啦,酒吧啦,礼拜堂啦,学校啦,食品店啦,烽火山啦,五点山(烽火山:在波士顿;五点山:在曼哈顿,以肮脏和腐化而出名。)啦,等等,这些地方人最多;而且是四季不断的生命之源,我们从各种经验中发现,生命的活力全都源出于此,就像柳树立在河边,树根也向河里延伸。性格不同,这种情况也会发生不同的变化,但是聪明的人要想挖掘地窖,这就是地方。……有一天晚上,在瓦尔登湖边的路上,我赶上了一位同乡,他积聚了所谓的“一笔可观的财产”,——尽管我对此从未公正地发表过看法——此刻他正赶着两头牛到市场去,他问我怎么会想起放弃那么多的生活安逸。我回答说我相当喜欢这种生活,这点我很确信;我并不是开玩笑。就这样,我回家上了床,留下他在黑暗和泥泞中,小心翼翼地向布赖顿——或者说明亮城(在英语中,布赖顿(Brighton),谐音明亮城(Bright-town)。)——跋涉,也许到了清晨某个时刻,他就可以到那儿了。

对一个死人来说,无论何时何地,任何觉醒或复活的前景都显得无关紧要。如果出现这种情况的地点始终如一,那么我们的所有感官都会为之感到欢欣,这种心情用言语是无法表达的。在大多数情况下,我们从事的只是转瞬即逝、无关宏旨的琐碎小事。实际上,它们是我们心神烦乱的原因。离万物最近的是生命形成的力量。其次离我们最近的是在不断实施中的最高法则。接下来离我们最近的是创造了我们自己的工匠,而不是我们雇佣,并乐于与之交谈的工人。

鬼神之为德,其盛矣乎!

视之而弗见,听之而弗闻,体物而不可遗。

使天下之人,斋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见《中庸》。)

我们是一个实验的对象,对此我颇有兴趣。难道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就不能撇开这个流言蜚语的社会,让自己的思想激励自己?孔子真诚地说过:“德不孤,必有邻。”

有了思想,我们就会神志健全,欣喜若狂。通过大脑的自觉努力,我们就能超然于行动及其后果之外;万事万物,无论好坏,都像急流一样,从我们身边穿流而过。我们并非全然笼罩在自然之中。我可能是一根顺流而下的浮木,也可能是从高空向下俯瞰的因陀罗(印度神话中的大地之神和风暴之神,立在山顶,向大地观望,山上的双峰象征着光明与黑暗,生命与死亡。)。一场戏剧表演有可能使我感动,而另一方面,与我关系更加密切的实际事件却未必令我感动。我只知道自己是个实际存在着的人;也可以说是思想与感情的舞台。我感到自己有一种双重性格,这样,我既能远离别人,也能远远地看待自己。无论我的经历多么强烈,我都感到有一部分我存在着,批评着我,仿佛这部分不是我,而只是一个旁观者,它并不分享我的经历,而只是将它加以注意,它再也不是你,也不可能是我。生命的戏剧(可能是悲剧)结束了,观众也就散场了。就观众而言,这是一种虚构,仅仅是一件想象作品。有时候,这种双重性使我们很难与人做邻居,也很难与人交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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