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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天下乌鸦一般黑,黑奴宁进地狱门(2)

“我也得信守对他的诺言。”圣·克莱尔关上门说。

圣·克莱尔果然没有食言,因为酒色之类的诱惑,原本不是他的天性。

可是,在这段时间,谁又知道我的朋友奥菲莉娅小姐所受的各种磨难呢,她开始了她的南方女管家的工作了吗?

在南方的世家中,按照女主人的性格和能力的不同,她们豢养的奴隶也各不相同。

像北方一样,南方也有一些具有特殊指挥才能,受过良好教育的妇女。这样的女性性格活泼,悠闲自在,从不板着脸孔发号施令,却把家事管理得井井有条,在她们的小王国里,各种不同的成员各有长处,大家各司其职,互相取长补短,形成一个和谐有序的体系。

像我们已经描述过的谢尔比夫人,就是这样一位家庭主妇,我们的读者也可能记得或见过这样的主妇。如果说她们在南方并不常见的话,那是因为这种人在世上也不多见的缘故。但不管在什么地方,常常能发现她们的踪迹。在这种特殊的家庭中,她们就有极好的机会展示她们管理家务的才能。

玛丽·圣·克莱尔可不是一位这样的女管家,她的母亲也不是这样的人。懒惰和孩子气,杂乱无章和鼠目寸光的管理方法,使得在她调教下的仆人,也成了跟她一样的懒虫。她已经向奥菲莉娅小姐公正地讲述了这个家庭的混乱情况,只是她并没有说出造成这种情况的真正原因。

在奥菲莉娅小姐当政的第一天早晨,她四点钟就起床了。她先整理好自己的房间,她一来到这里就是自己整理房间的,这令那个女仆十分吃惊。这时她正精神饱满地拿着钥匙,准备去打开食橱和壁橱。

那一天,在储藏室,在熨衣房,在瓷器橱,在厨房和地窖,都显得一片狼藉。所有那些隐藏在黑暗角落里的东西,都被拿到明亮的地方,向负责厨房以及其他各个独立王国发出警告,引起一阵对“这个北方来的婆娘”的惊奇和嘀咕。

厨房的领班老黛娜,自认为是厨房这个领地的首脑和权威,对有人胆敢侵犯她的领地的特权表示恼怒。没有领地的男爵们在“大宪章”“大宪章”(Magna Charta):1215年,英国的男爵们迫使英王约翰签订“大宪章”,保证人民的自由权利。时期,可能就对王权的入侵愤恨有加了。

黛娜是一个很有自己一套生活方式的女佣人,如果不将她的观点向读者介绍的话,也是不公平的。她是本地一位出色的厨师,手艺跟克萝大婶不相上下,厨艺是非洲民族天生的本事。不过克萝是一位经过培训、掌握了厨房技艺的厨师,她工作于一个有条理的家庭厨房中;而黛娜则是个无师自通的天才,因此,像通常的天才们那样,她对自己的作法,是很自信固执,也很乖舛古怪的。

像某些现代的哲学家一样,黛娜完全无视各种形式的逻辑和推理,经常拿直觉的真实作为掩护,而且绝不动摇。没有什么别的才能、权威或者解释能够使她相信,世上还有其他的方法比她自己的方法更好,可以对她已经确定的程式作最小的修改。这种癖性在她的老女主人玛丽的母亲那里有过一点妥协,而“玛丽小姐”黛娜总是这样称呼她年轻的女主人即使在她结婚以后,也发觉与其跟她争论,还不如随她的意更方便些。就这样,黛娜在厨房这块领地,便具有最高的统治权威。这在她,其实易如反掌,她运用老练的外交手腕,表面上承认女主人的绝对权力,但在具体做法上却完全坚持己见。

黛娜是掌握制造一切借口的艺术和秘密的女神。事实上,她的公理就是:她的厨艺是不会有差错的。一个南方家庭中的厨师,可以找到许多代罪羊来替自己担当罪责,以维持自己完美无瑕的声誉。如果餐桌上有哪道菜出了问题的话,她一定可以找出50条无可争辩的理由来加以辩护,说这些过错都是别人造成的,黛娜对他们的申斥是毫不留情的。

不过,在黛娜最后的成品中,却很少出现什么失误。虽然她做事的方式特别迂回曲折,若无其事,从来不计较时间和地点,虽然她的厨房经常显得冷冷清清,好像被飓风袭击过的样子。尽管她的烹调用具,一天放一个地方,到处都是,不过,要是人们有耐心等她亲自动手的话,那么她的饭菜总会按顺序上桌,其完美的程度,连美食家也找不出毛病来。

现在正是准备正餐的时候。黛娜需要充分的时间休息和思考,以便轻而易举地安排她的工作,因此她坐在厨房的地板上,抽着一支古怪的短烟管。她非常中意她这支烟管,每当她觉得需要在做饭菜时发挥点灵感时,烟斗上面总是像香炉一样往上冒烟。这是黛娜调遣家务女神们“家务女神”原文为“the domestic Muses”,缪司女神(Muses)为希腊神话中九个姐妹,为专司学问、艺术和科学的女神。的方式。

围坐在她四周的,是南方奴隶主庄园中众多的大小奴隶,他们各司其职,有的剥豆子,有的削马铃薯,有的拔家禽的羽毛。黛娜在每次中间休息的时候,便拿起身边的一根拌蔬菜布丁的棍子,在某个做事的年轻仆人的身上戳一戳,在那个年轻仆人的头上敲一敲。事实上,黛娜用铁腕手段统治着那些头发蓬松的年轻仆人。她似乎认为,他们之所以出生到世上来,如她所强调的,无非是为了“节省她的脚力”罢了。她自己就是在这种制度下成长起来的,因此她也把这套制度不折不扣地实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