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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东家有女未长成,犹如含苞玫瑰花(1)

新星一颗耀人间,

明镜难映美娇娃;

东家有女未长成,

犹如含苞玫瑰花。引自英国诗人拜伦(George Gordon Byron,1788——1824)的长诗《唐璜》第14章第42节。

密西西比河啊!你就像被一根魔杖操纵着,不时变换着容貌。自从夏布多里昂夏布多里昂(Chateaubriand,1768——1848),法国早年浪漫主义作家和外交家。写了描述你的散文诗以来,你作为一条大河,孤单寂寞地在一片难以想象的、奇异的动植物王国上奔流而过。

不过,在一个小时里,这条如梦如幻般的浪漫狂野的河流,显示了它那似真也幻的真实形象。世界上有哪一条河流能有它这样的胸怀,带着这个国家一个包含了热带和寒带地区产品的国家大量的财富和雄心流向大海,前往别的国度?那些混浊不清泛着泡沫的河水,匆匆忙忙地一路咆哮着向前奔去,这种奔腾的气势,与一个为旧世界见所未见的更加生气勃勃、更加精力充沛的民族在它上面所进行的贸易活动,足可相提并论。啊!如果在这条河流上面,没有承载一种更加可怕的货物受压迫的泪水,绝望的叹息,穷人痛苦的祈祷,无知的人对未知的上帝的倾诉那就好啦;可是,它对此却默默无言,视而不见,装聋作哑。不过,上帝终将,“降临人间拯救世上的穷苦苍生!”见《以赛亚书》第26章第21节。

落日的余晖在像海洋一样宽阔的河面上颤抖着,当满载的汽船在河面上行进的时候,两岸的甘蔗和那些像戴着葬礼黑帽似的高耸的枞树,都在金色的霞光中颤动着。

从各地种植园运来的棉花包,堆满了甲板和各个船舱。从远处望去,汽船就像一只方形的灰色怪物,吃力地在河面上移动着,向近处的市场爬去。我们必须在拥挤的甲板上搜索一会儿,才能再看到我们谦卑的朋友汤姆。在甲板上堆得高高的棉花包中间的一个小角落里,我们终于找到了他。

部分由于对谢尔比先生的保证的鼓舞,部分由于这个老实人本身安静的明显无害的性格,使汤姆在这种环境中,也多少赢得了像哈利这样的人的信任。

起初,哈利整天严密监视着他,夜里决不准许他除去脚镣睡觉,可是汤姆毫无怨言的耐心和随遇而安的满足态度,也使他慢慢解除了这些限制。有些时候,汤姆甚至得到了有条件的假释,得以快乐地在船上到处自由走动。

由于他性格安静且乐于助人,时时准备帮助在舱下工作的工人们处理突发事故,因此他还得到了船上所有工人的好感;于是,他也像在肯塔基州的农场做工时一样,把许多时间花在尽心尽意帮人解决困难的工作中。

当他觉得似乎没事可干的时候,便会爬到上层甲板的棉花包堆中的一个凹处,忙着学习他的《圣经》。我们此刻正是在这个地方找到他的。

这条大河在距离新奥尔良上游一百多英里处的河床比周围的地面还高,因此,汹涌的河水便在20英尺高的大堤之间奔腾而过。站在汽船甲板上的旅客,就像站在一座漂浮的城堡的屋顶上一样,可以把方圆数英里的乡村景色尽收眼底。因此,展现在汤姆面前的,便是一座连着一座的种植园正在向他逼近的一幅活生生的画面。

远方的奴隶们正在劳作。每个种植园的村子里,奴隶们住的一排排茅屋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远处则是种植园主堂皇的大屋和游乐场。当这幅活动的画面在他眼前移动的时候,在他可怜的笨拙的心里,就会回想起在肯塔基州的老家,那座被古老的山毛榉树树荫掩映的农庄,想起主人的大屋和它那些宽敞凉爽的厅堂,以及大屋旁边那间被野蔷薇和紫葳藤蔓遮住的小木屋。他似乎看到了跟自己一起长大的同伴们熟悉的面孔,看到忙碌的妻子,正忙着为他准备晚饭;他听到他的孩子们玩耍时欢乐的笑声,听到那个女娃儿在他膝头上牙牙学语。接着,他吃了一惊,一切景象完全消失,他又看到了密密麻麻的甘蔗丛、柏树以及一座连一座的种植园,又听到发动机发出的叽叽嘎嘎的呻吟声。这一切都明白地告诉他,他刚才在幻觉中所见的昔日的生活画面,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在这种情况下,您可以给妻子写信,给孩子们传递消息;可是,汤姆不会写信。邮政对他来说并不存在,阻隔他们的这道鸿沟没有桥梁可以沟通,甚至连传达一句友爱的话语或信号也不可能。

那么,当他把《圣经》摆在棉花包上,用手指耐心地指着经文,小心地一字一句地移动着,泪水滴在书页上寻找上帝承诺的句子时,您会觉得奇怪吗?因为年纪大了才开始学习识字,所以汤姆是个迟钝的读者,只能一句一句艰难地理解经文。幸运的是,他决心弄懂的这本《圣经》,是一本慢慢阅读也无害处的书不,这本书的文字,就像是用金子灌注似的,沉甸甸地难以分开,使得他心里可以理解它们贵重的价值。让我们跟着他手指指着的每个字,轻声地跟他一起念吧:

不要让你的心受到干扰。

在我的圣父家里有许多房间。

我去给你准备一个地方。见《新约·约翰福音》第14章第12节。

当西塞罗西塞罗(Cicero,公元前10643),罗马政治家、作家和辩论家。埋葬了他亲爱的独生女的时候,他的心也跟可怜的汤姆一样,充满了真挚的悲伤。因为这两个人都是男子汉,也许不能说谁比谁更悲伤,不过西塞罗无法停下来仔细思考这些经文,希望在未来父女能够团圆;要是他见到这些经文的话,他很可能不相信,他的脑子里首先一定会充满对原书稿的真实性以及译文准确性的疑问。但是,对可怜的汤姆来说,摆在他面前的《圣经》,正是他所需要的,它是那么真实神圣,他简单的脑子里绝对不可能出现对它真实性的任何怀疑。它一定是真实的,否则,他怎么活得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