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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逃难途中遇旧友,人间是非辩一回(3)

“是是的是的,先生。”威尔逊先生像个在做梦的人似的说。

就在这时,一个小黑奴走了进来,说老爷的房间收拾好了。

“吉姆,去看看那几只皮箱,”这位绅士随口应道,接着又对威尔逊先生说“要是您高兴的话,我想跟您在我的房间里谈谈生意上的事情。”

威尔逊先生就像个梦游人一样跟在他后面走着,他们来到楼上的一个大房间,房间里新生着火的壁炉正哔啪作响,不同的仆人正手忙脚乱地完成最后的安排。

当一切安排停当,仆人们离开之后,年轻人故意锁上门,把钥匙放进口袋里。他转过脸来,双臂抱在胸前,望着威尔逊先生的脸。

“没错,是乔治。”年轻人说。

“我真没想到!”

“我想,我的化装术不错吧。”年轻人微笑着说,“一点胡桃木树皮胡桃木树皮含有褐色染料。把我的皮肤染成了高贵的棕褐色,我又把头发染成了黑色,所以您看到,我根本不像那广告上说的样子。”

“啊,乔治!不过您玩的是一场危险的游戏。我可不能劝您这样做。”

“我自己做事自己负责。”乔治露出同样骄傲的笑容说。

我们注意到,追本溯源,乔治的父辈是白人的后代,他的母亲是一个不幸的黑奴,由于天生丽质与她的主人发生了关系,于是生下来的孩子都不知道谁是父亲。他从肯塔基州的一个最高傲的家族中,继承了一副漂亮的欧洲人的相貌和一种高傲的不屈不挠的反抗精神。他只从母亲的身上,继承了一点点非裔混一代的基因,长着一对神采奕奕的黑眼睛。皮肤的颜色变化不大,而头发的颜色则像西班牙人的样子;他天生有一种优雅的气质,举手投足显得彬彬有礼,因此对于他所扮演的勇敢的角色一位带着家仆出门旅行的绅士并不觉得有什么困难。

脾气温和的老绅士威尔逊先生,心情非常不安而又小心谨慎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如约翰·班扬所描述的,“心里七上八下。”见约翰·班扬著《天路历程》第二部。在帮助乔治和遵纪守法之间动摇着难下决断,因此,在他蹒跚着走来走去的时候,便好像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唔,乔治,我猜想您离开了您法律的主人逃跑了,乔治(对此我毫不怀疑)可是,我很难过,乔治是的,肯定地说我想我应该这样说,乔治我有责任向您这样说。”

“您难过什么,先生?”乔治冷静地问道。

“唔,只因为在我看到您的时候,您是在跟您的祖国的法律作对。”

“我的祖国!”乔治用非常痛苦的语气强调“我的”这两个字说,“除了坟墓,我还有什么祖国,我希望到坟墓那里去见上帝!”

“唔,乔治,不不,不要这样说,这样说是错的,违反基督教义的。乔治,您有一个坏主子,事实上他很坏唔,他的所作所为是该受谴责的,我不能假装替他辩护。可是您知道,天使是如何命令夏甲回到她的女主人那里去,服从女主人管制的;而使徒也把阿尼西姆夏甲(Hagar),《圣经》故事人物,她是亚拉伯罕的妻子莎拉的女仆,因莎拉不能生育,亚拉伯罕纳其为妾,怀孕后趾高气扬,被莎拉逐出帐篷。她逃进沙漠,天使遇到了她,吩咐她回到女主人那里去,服从女主人的使唤。见《旧约·创世纪》第16章第9节。阿尼西姆(Onesimus),《圣经》故事人物,他是腓利门的奴隶,从主人家逃跑后,遇到圣徒保罗,皈依了基督教,但当保罗得悉他是逃奴之后,便写信给腓利门,要求他给阿尼西姆自由或重新收留他。见《旧约·致腓利门书》第1016章。送回他的主人那里去。”

“不要用这种方式对我引经据典,威尔逊先生,”乔治眼光熠熠地说,“不要!因为我的妻子是个基督徒,要是可能的话,我也想做个基督徒;可是对一个处于我目前境况下的人引用《圣经》的经文,则足以使他完全放弃这种追求。我向全能的主呼吁我愿意追随您,请问,我追求自由是否错了?”

“追求自由的感情是很自然的,乔治,”这位好心人抽着鼻子说道,“是的,这是很自然的,可是我的职责,却不能鼓励您的这种感情。是的,我的孩子,我为您觉得难过,呶,您的处境很糟,非常糟糕,不过使徒说:‘每个人都应忍受他该忍受的苦难。’引自圣徒保罗的话,见《新约·哥林多书》第7章第20节。我们都应该服从神的指示,乔治难道您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乔治昂着头站在那里,双臂紧紧地抱在宽阔的胸前,扭歪的嘴唇露出一丝讽刺的笑容。

“我不知道,威尔逊先生,要是印地安人把您从您的妻儿身边抓走,要您终生为他们耕田种地,您是否也会认为,您的职责是忍受您该忍受的苦难呢?我倒觉得,您一定会在您发现的第一匹迷路的马身上,去找寻神的指示的,难道您不会吗?”

矮小的老绅士睁大两只眼睛,对着这个比喻的情景出神,他虽然没有多少道理可以反驳,却比一些逻辑学家碰到这类特殊论题时的表现要高明些。既然无话可说,那就干脆闭上嘴巴。因此,当他谨慎地站在那里用伞头戳着地板,抚弄着雨伞的布折的时候,他只好对他说些普通的道理了。

“您明白,乔治,您知道,呶,我向来是站在朋友您这一边的,不管我对您说过什么,我都是为了您好。呶,在这里,在我看来,您的出逃是个可怕的冒险。您别希望会逃得出去。要是您被抓住了,您的处境就会比任何时候都糟糕。他们不仅会折磨您,把您弄个半死不活,还会把您卖到大河下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