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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木屋夜来神仙会,大屋堂前鬼唱歌(1)

汤姆叔叔的小屋是一间小木房,与这位黑人中的佼佼者的主人的“大屋”紧紧相邻。小屋前面,有一小片雅致的园子,在汤姆的仔细拾掇下,每年夏天,草莓、悬钩子和各种蔬菜水果应有尽有。小屋正面的木墙上,爬满了猩红色的紫藤和本地的野蔷薇,它们纠缠交错着,把原来粗糙的圆木墙都遮没了。夏天,在小屋周围某个没人注意的角落里,也可发现各种生命力特强的一年生植物,诸如金盏草、牵牛花和“四点钟”之类的小花,正在尽情开放,克萝大婶“叔叔”和“大婶”是对老一辈非裔男女黑人的通称。也不由得心花怒放。

让我们走进这间小木屋里看看吧。这时大屋里刚吃过晚饭,作为厨房领班的克萝大婶把清洗盘碗之类的杂务交给厨房里的下手们去做,自己则走进这个温暖的小窝,为“她的老伴准备晚餐”。因此,毫无疑问,你在火炉边看到的那个兴致勃勃,正在煎锅里吱吱煎着什么食品,随后又匆匆忙忙地提起一只冒着蒸气,提示“东西烤好了”的烤箱的女人,就是克萝大婶无疑了。她黑色的圆脸闪闪发光,令人不由觉得,那上面是不是也像她供应的茶点甜面包一样,涂上了一层蛋清。从她那隐藏在花格子头巾下的得意的脸色来看,我们得承认,她的这种有点自鸣得意的神态说明,正如人们所说的,克萝大婶确实是本地有名的一流厨师。

她肯定是个厨师无疑,因为关在院子里的鸡鸭,一看到她走近,便惶恐不安,似乎知道自己的末日就要到来。她经常思考着如何捆绑、宰杀和烘烤禽畜的方法,难怪任何一只家禽,一见到她便不由心生恐惧。她做的玉米饼,在她做的各式各样数也数不清的糕饼系列中是最可口的,其制作方法,对所有那些缺少实践经验的厨房新手来说,非常机密;当她向那些前来请教的同行虚张声势地介绍她的成就的时候,总是显出既骄傲又快乐的神气。

当大屋里来了客人,要按“规格”准备正餐和晚餐的时候,就能唤起她集中精神全力以赴。最使她兴奋的,莫过于走廊里堆着一大堆旅行箱子的时候,因为那时她就会预见到新的成就和新的胜利。

不过,闲话少叙,这时候克萝大婶正一心守着煎锅,我们暂且让她满意地煎烤她的食物,还是先参观一下这座小木屋吧。

小木屋的一个角落里,有一张床,床上铺着干净洁白的被单;床边的地板上,铺着一块不大不小的地毯。克萝大婶时常站在这块地毯上,好像正在对生活作出重大决策似的。事实上,这张床,床边的这块地毯,乃至整个角落,已被当作她的一块神圣不可侵犯的圣地,在这范围内,任何一个小孩子都是不能随便入侵的。事实上,这个角落是这间小木屋的客厅。在另一个角落也有一张床,不过这张床的布置要简陋得多,显然是作为备用的。壁炉上方的墙上,张贴着一些著名的《圣经》故事印刷品,还有一幅华盛顿将军华盛顿将军(General Washington,1732——1799),美国独立战争时美洲大陆军队的总司令,美国第一任总统。的画像,这幅画像的画技和色彩,要是让画里的英雄人物自己见到的话,他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角落里还有一条长凳,上面坐着两个头发蓬松的男孩,他们都长着胖乎乎的发光的红脸蛋和一对明亮的黑眼睛,正忙着教一个女娃儿学习走路。像婴儿学步一样,她先提起一只脚,想让身子平衡一下,可是却跌倒了。她每一次的失败都惹得两个男孩哈哈大笑,好像笑她太笨似的。

壁炉前面,摆着一张四脚长短不齐的桌子,桌子上铺着台布,放着几个很漂亮的杯子和盘子,说明就要开饭了。谢尔比先生的得力助手汤姆叔叔就坐在桌旁。他作为我们这个故事中的英雄人物,我们必须给读者描述一番。

汤姆叔叔是一位身材高大、胸膛宽阔、强壮有力的汉子,全身的黑色肌肤平滑而有光泽,脸上严肃坚毅的表情,与亲切友好和仁爱慈祥的表情结合在一起,尽显正统非洲黑人的特色。除此之外,在他对人的信任和谦逊率直的态度中,还有一种自尊和威严的成分。

这时候,他正在面前的一块石板上忙碌着,仔细地、慢慢地摹写一些字母,在他这样写字的时候,小主人乔治——一个漂亮聪明的13岁男孩,就在一旁监督着,尽显他作为指导老师的威严。

“不是这样写,汤姆叔叔,不是这样,”当汤姆叔叔费力地把“g”这个字母的末笔误向右划的时候,他便神气地说,“看你把它写成‘q’了。”

“呶,是吗?”汤姆叔叔说,露出满怀敬意和赞赏的神情,看着他的小老师神气活现地给他把“g”和“q”两个字母写了无数遍,然后,用粗大沉重的手指握住铅笔,耐心地重新摹写起来。

“白人做起事来是多么顺手啊!”克萝大婶说。她停下手里的活她正叉着一片咸肉在煎锅上涂抹着,露出骄傲的神色注视着小少爷乔治。“呶,他既会写字,又会念书。每天晚上还到这儿来,把他的功课读给我们听,太有趣了!”

“不过,克萝大婶,我肚子饿了,”乔治说,“煎锅里的饼还没煎好吗?”

“堵(都)煎好了,乔治少爷。”克萝大婶揭开锅盖望着锅里说,“颜色转褐了真漂亮。啊!让我自己来。有一次,夫人想让萨莉学煎饼,说让她来小小(学学)。我说:‘啊,算了吧,夫人,这会伤了我的感情的,呶,您看好东西都糟蹋了!饼都堆在一边根本不成样子,跟我的鞋子差不多,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