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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17)

忏悔录

大家可以看到在我的整个人生旅程中,我的心都如水晶一般透明,从来不能把藏在心中的稍微强烈一点的感情隐瞒一小会儿。所以,可以想见,我能将对乌德托夫人的爱长久地隐瞒起来吗?对我们的亲密关系,所有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我们既不鬼鬼祟祟,也不故作神秘,我们的关系根本无须保密。乌德托夫人对我有着最亲密的友谊,她自认对此事问心无愧,而我则对她满怀敬佩,并且没有人能比我更了解这种敬佩的正当性。她坦率直白、漫不经心、鲁莽冒失,而我则真诚、笨拙、自尊、狂躁、冲动。我们自以为相安无事,但这却比我们真有什么越轨之举,给人们留下的口实还要多。我俩常去舍弗莱特,常在那儿相会,有时甚至还是事先约好了的,我们在那儿像往常一样生活,每天都在正对埃皮奈夫人居所窗前的那片园林里一起散步,畅谈我们的爱情,我们的义务,我们的朋友,我们的天真无邪的计划。埃皮奈夫人老是在窗口注视我们,以为我们是在公然蔑视她,因而眼里冒火,心中满是恼怒和愤恨。

所有的女人都有遮掩自己的愤怒的技艺,特别是在怒火万丈的时候更是如此。埃皮奈夫人尽管脾气火爆,但却工于心计,她将这门技艺掌握得炉火纯青。她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也不怀疑,并对我加倍地关心和爱护,有时几近于向我调情;她同时还故意对她的小姑子不客气,鄙视她,似乎还希望用这种方式也激起我对乌德托夫人的鄙视。可以想见,她的这种企图是不会成功的,不过,我却受到了痛苦的折磨。我被这两种完全对立的情感所撕裂,既为埃皮奈夫人对我的好意所感动,又因看到她如此地不尊重乌德托夫人而怒不可遏。乌德托夫人那种天使般的温柔性情让她能对一切都安之若素,毫不抱怨,甚至对嫂子不生任何怨恨之心。此外,她总是那样漫不经心,对这类事情毫不在意,所以有一半时间,她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件事情。

我太专注于自己的激情了,以至除了索菲(这是乌德托夫人的名字之一)之外,就什么也看不见了,我甚至没有注意到我已经成为了埃皮奈全家及其访客说长道短的谈资。据我所知,之前从未到过舍弗莱特的霍尔巴赫男爵就是访客之一。如果我当时能像后来那样多长几个心眼的话,一定会看出这是埃皮奈夫人一手操办的,目的是为了让他来看看日内瓦公民谈恋爱的好戏。但是我当时实在笨得可以,居然连大家一望而知的事情都没有看出来。不过,我虽然愚蠢之极,却还是能看出霍尔巴赫那比以前更得意、更快活的样儿。他不像往常那样皱着眉头看我,而是冲着我说了一大堆让我完全莫名奇妙的打趣的话,我目瞪口呆,而埃皮奈夫人则忍不住地捧腹大笑,我还是搞不懂这些人是怎么了。由于这一切都还没有超出开玩笑的范围,因此即便我知道了实情,我所能做的事情,顶多只是跟他们一起打个哈哈罢了。不过,透过男爵的那种嘲讽时的快活劲儿,人们确实能够看到他的眼里流露出一种恶意的快慰。如果我当时就能像后来回忆时一样,觉察到他的这种幸灾乐祸的话,那么这种眼神在当时就会让我坐立不安的。

乌德托夫人常去巴黎。有一次,当她刚从巴黎回到奥博纳时,我去看她。我发现她很忧伤,还看出她曾经哭过。当时有她丈夫的姐妹伯兰维尔夫人在场,我不得不克制住自己。但是,当我一找到机会,我就向她表达了我的不安。她叹息着对我说:“唉,恐怕您的痴狂将毁掉我的余生中的所有安宁。有人把这事告诉了圣朗拜尔,但说的不是实情。他倒是为我主持公道的,但是也很恼火。更糟的是,他没有把心里的话全都讲出来。不过,幸好我没有向他隐瞒我们之间的友谊,这本来就是他给促成的。我在给他的信中老提到您,就像我的心里总装着您一样。我只瞒下了您的那种失去了理智的痴情,我原本是想将它矫正过来的。尽管他没有提到这种痴情,但我能看出,他认为这全是由我的罪过造成的。有人在做损害我们的事情,在中伤我,但我们不必在意。我们要么一刀两断,要么该干嘛就干嘛。我不想再对我的情人隐瞒点什么了。”

这时,在这位我本该充当其导师的少妇面前,我第一次感到羞愧难当,无地自容。我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过错,认为她的责备无比的公正。这种羞愧让我格外痛恨自己,要不是受害者使我产生怜悯之情,又让我的心软了下来的话,这种痛恨也许是足以克服我的脆弱的。唉,此时此刻,我的心已被从四面八方渗进来的泪水浸透了,怎么可能硬得起来呢?这种柔情很快就化作了对无耻的告密者的愤怒,这帮人只看到了一种罪恶的,但却又是情不自禁的感情的坏的一面,却根本不相信,甚至想象不出世上还存在着能对这坏的一面加以补偿的真诚而正直的心灵。没过多久,我们就知道了是谁在暗中作梗。

我俩都知道,埃皮奈夫人和圣朗拜尔一直有通信联系。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给乌德托夫人挑起风波了。她曾经想方设法地要离间圣朗拜尔和乌德托夫人,甚至还得逞了几次,令乌德托夫人心惊胆战。此外还有格里姆,我记得他好像是跟加斯特列利先生去军队了,与圣朗拜尔一样,都在维斯特法伦,他们在那儿有时能见到面。格里姆曾经对乌德托夫人示过爱,却没能如愿,因此他大为光火,以后再也没去找她。格里姆一向装得很“谦逊”,他既然推断乌德托夫人不爱他而爱一个比他年纪大的人,而且自从他和权贵交往以来,张口闭口都只把此人当成自己的受保护人,那么他的内心此时能否平静得了,就不难想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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