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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11)

忏悔录

在这段旅程中,我似乎都忘记自己是个病人了。当我到了蒙佩利尔,才想起这回事来。我的神经错乱症已经完全好了,但是所有其他的病依然存在。虽然我已经习以为常了,感觉也不是那么严重。如果有人突然得了这样的病,他肯定会觉得大限已到。实际上,我的那些病,与其说是使我感到疼痛,不如说是使我感到害怕。它们所引起的精神上的痛苦,看来超过它们预示即将毁灭的肉体上的痛苦。因此,当我被那些强烈的情欲所占据时,我就把一切疾病置之度外了。然而,我的病毕竟不是臆想出来的,每当我的精神一安定下来,病症又全都冒出来了。这时我开始郑重地考虑拉尔纳热夫人的劝告以及我此次旅行的目的。我马上去找最有经验的名医,特别是费兹先生。为了小心起见,我干脆在一位医生家里寄膳。这位医生名叫菲茨莫里斯,是爱尔兰人,有很多学医的学生在他家里寄膳。他的家对一个病人来说格外方便,菲茨莫里斯先生非但收的膳食费不多,而且他偶尔给在他家用餐的人看病还分文不取。他负责执行费兹先生的处方,并照料我的身体。在实行节食疗法的时候,他非常尽职。而且在他家寄膳的人没有一个消化不良。我虽然并不是很讨厌节食,但是有的时候对比简直太鲜明了,这常常让我想起陶里尼扬先生,在膳食供应方面,他还是比菲茨莫里斯先生高出不少。然而,我们在这里绝对不会忍饥挨饿,而且那些年轻学生总是很开心,这样的生活方式对我的身体确实有益,我不像以前那样总是奄奄一息的。每天早上,我服用药物,特别是喝一些水,我想大概是瓦尔斯的矿泉水,但是不敢肯定。此外,上午剩下的时间就是给拉尔纳热夫人写信。我们之间的通信一直继续着,而卢梭是以朋友杜定的名义收转那些信件的。中午,我便和同桌用餐的某个青年到拉卡努尔格去散散步,他们都是些顶好的小伙子,午饭前我们总是先集合在一起,然后才共同进餐。午饭后一直到傍晚,我们当中的大部分人都去干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到城外玩两三场木槌击球的比赛,输的要请吃下午茶。我是不参加玩球的,我既没有力气,也没什么技巧可言,但是我参加赌谁输赢。由于关心结果,我跟那些球员和木球一起在坎坷不平、满是石子的路上跑来跑去,这种运动对我倒是十分合适,既能让我身心愉悦,又能锻炼体格。我们在城外的小酒店里吃下午茶,不用多说,这是非常快活的。但是我必须补充说明一点,虽然小酒店中的那些女孩子们长得都很漂亮,我们并没有非礼她们。菲茨莫里斯先生是个击球高手,他是我们的头儿。我可以断言,尽管大学生的名声不怎么好,但这群年轻人所表现的庄重和礼貌,就是在许多成年人中也是难得一见的。他们吵闹而不放纵,活泼而不放肆。我很容易就适应了这种生活方式,它让我感到轻松自在。真希望就这样一直继续下去。这些大学生中有几个是爱尔兰人,我尝试着向他们学了些英语单词,以备到圣昂代奥勒镇后的不时之需。我去那里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拉尔纳热夫人每封信都催我过去,我也准备照她的话去做。我心里很明白,那些医生根本没弄清楚我得的是什么病,都把我看作是一个臆想着自己有病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就拿一些菝葜根、矿泉水和乳浆来敷衍我。医生和哲学家的理论同神学家们刚好相反,他们只承认自己能够解释的东西,而且也仅仅知道如何去治疗那些知道的病。这些先生们对我的病一无所知,因此,我就是什么病也没有。当然,医学博士们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我看他们只是在糊弄我,想让我把钱全部花完。我认为圣昂代奥勒镇的那位完全能够代替他们,绝对不会比他们差,而且还可以使我更愉快些。于是我决定投奔她,并怀着这种聪明的想法离开了蒙佩利尔。我是在十一月底动身的,我在这个城市一共住了六个星期或两个月左右的时间,大约花掉了十二个金路易,无论是在身体方面还是在知识方面,我都是毫无长进。只有菲茨莫里斯先生的解剖课程让我颇感兴趣,但后来因为我受不了解剖尸体的臭味,不得不放弃了这门课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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