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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14)

忏悔录

这个时期我还和另外一个人交往甚密,而且我们之间的来往一直没有停止过,这让我不断地追求世俗的幸福,一个人至死都难以抵抗这种诱惑。这个人就是孔济埃先生,萨瓦的绅士,当时既年轻又可爱,一时兴起想学音乐,更确切地说,要结识我这个音乐教师。他除了具有艺术天分与爱好以外,还有一种非常温柔可亲的性格,我很欣赏这样的人,我们很快就成了挚友。当时,文学和哲学的种子正在我的脑海中萌芽,只要有合适的土壤,再加上一点儿关心和鼓励,完全能破土而出。而他的出现适逢其时。孔济埃先生在音乐方面没有多少天赋,这对我说来却是一件好事。上课的时候,除了进行音阶练习之外,我们可以畅所欲言,非常随便。我们吃早点,闲谈,阅读新近的出版物,对音乐则只字未提。当时伏尔泰和普鲁士皇太子的通信正风靡一时,我们常常谈论这两位著名人物。后者不久就登基了,当时已经有很多迹象表明他日后将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另一位,当时正饱尝诋毁之苦,其程度一如今日所受到的赞颂,这使我们对他的不幸深感同情,要知道,在伟大人物的身上,这种痛苦和天才一样如影随形。早年的时候,普鲁士皇太子的生活不是很幸福,而伏尔泰终其一生都没有品尝过幸福的滋味。我们对这两个人都很感兴趣,以至于开始关心起和他们有关的一切。我们读过伏尔泰所有的著作,一篇也没有落下。我很喜欢读他的作品,并且产生了用他那样的优雅风格写文章的热望,甚至还竭力模仿这位作家绚丽多彩的文风,这些无一不让我心醉神迷。过了不久,他的《哲学书简》出版了,这并不是他最好的著作,然而正是这部书有力地吸引我去探求知识。从那时起,这种兴趣就持续增长,一直没有熄灭。

但是,当时我还没全身心地投入到知识的学习中。我始终没有定性,还是喜欢到处乱跑,只是这种个性开始由根深蒂固变得有所收敛了一些,但这时华伦夫人的生活方式却助长了这种癖好。她那里太嘈杂了,这对喜欢僻静的我来说不太合适。每天都有很多陌生人从四面八方来到她这里,我确信这些人无非是按照各自的方式来欺骗她罢了,这样的想法让我痛苦不堪。既然我取代了克洛德·阿奈的位置,也赢得了妈妈的信任,但是真正接手之后才发现她的情况实在太糟糕了。我曾无数次向她提出忠告,但是一切都没用,无论我怎样恳请、央求、发誓、许愿,一切都是徒劳的。我曾跪在她的脚下,竭尽全力说明有灾难正在威胁着她,哀求她务必要减少开支,并提议从我做起。我还说,年轻的时候吃点苦不算什么,总比老了之后债台高筑强。她似乎被我的良苦用心打动了,像我一样深切地认识到事情的重要性,并且发誓要按我说的去做。但是,只要来一个无赖汉,她什么都忘掉了。千百次的失败证明了我的苦口婆心是毫无用处的,除了转过头去不看那些我无力防止的灾难外,我还有什么办法呢?我既然看守不住家门,就只好离开这里去尼翁、日内瓦、里昂作一些短暂的旅行。这种旅行使我暂时忘却了内心的烦恼,但与此同时,花销的不断增加又滋生了新的烦恼。我可以发誓,如果妈妈真的能够从节俭中受益的话,再苦的生活我也能忍受。但是,我心里很明白,我千方百计省下来的那点儿钱迟早也会落入那些骗子手中,不如索性利用她慷慨大方的弱点和他们分享算了。我就好像一只从屠宰场出来的狗,既然保不住那块肉,就不如叼走我自己的那一份。

我向来能够找到外出旅行的借口,帮妈妈做事就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借口。她的社会关系很多,有很多需要接洽和办理的事,肯定要委托一个稳妥可靠的人。她自然只乐意派我去。我正巴不得她这么做呢。这样一来,我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到各处去转转了。这些旅行使我得以结识一些有用的人,他们以后都成了我的良朋益友。在里昂,我认识了派里松先生,他对我表示了好感,现在我很后悔没有能继续和他交往下去。在格勒诺布尔,我认识了代邦夫人。她是德巴尔东南谢议长的夫人,非常有才华,如果我有机会能常去拜访她,她一定会对我产生好感的。在日内瓦,我认识了法国代表克洛苏尔先生,他常和我谈起我的母亲,虽然时光荏苒,她也已去世很久了,但往事仍在他的心间萦绕。另外我还结识了巴里约父子,那个父亲把我叫作他的孙儿,他是一个令人非常喜欢与之交往的人,也是我认识的人中最可尊敬的人物之一。在共和国的艰难时期,这两位公民参加到互相敌对的阵营当中:儿子参加了人民派,父亲加入了执政派。1737年开火的时候,我恰巧正在日内瓦,亲眼看到他们父子二人全副武装地从同一幢房子里走出来,父亲前往市政厅去了,儿子则迈向自己的集会地点,他们心知肚明,两小时后他们将会当面对阵,说不定还会刺穿彼此的喉咙。这种可怕的情景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于是我当即发誓:假如我恢复了公民权的话,我决不投入任何内战,并且永远不会在国内用武力捍卫自由,既不会参与其中,更不会投赞成票。我能够证明,我坚守了自己的诺言,即使是在极其艰难的情况下也是如此。人们将会发现——无论如何,我希望他们这样——我的这一做法是值得赞许的。

但是,当时我还没有意识到心中涌动的最初的爱国主义热忱,这是由日内瓦的武装斗争所激发的。后来发生了一件应该由我负责的十分严重的事情,读者可以从中判断出我离这种爱国热情还远着呢,这个事件我当时忘了谈它,现在却不应该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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