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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 毯

伯金沿着堤坝下山,厄秀拉很不情愿地跟随在他后面。然而她又不愿意离他而去。

“你我之间彼此已经相当了解。”他说。可是她没有搭腔。

劳工的妻子正在磨坊宽敞昏暗的厨房里同站在那里的赫米奥和杰拉尔德说话。杰拉尔德穿着一身雪白的衣服。赫米奥穿着一身闪闪发光的蓝印花薄绸服,在昏暗的屋子里显得很奇妙。这时,挂在四周墙上的十几只笼子内的金丝雀正高歌欢唱。笼子靠近一扇小方窗,阳光透过绿色的树叶从窗口照射进来,美丽极了。萨蒙太太尖声高叫着,企图压过金丝雀的喧闹,可是那些鸟儿越叫越疯狂,越来越得意洋洋。那个女人只得不断抬高嗓门,而金丝雀也报以疯狂的欢叫。

“鲁珀特来了!”杰拉尔德在喧闹声中高声说道。他由于听觉灵敏,实在受苦不浅。

“哎哟,这些鸟,就是不让人讲话!”劳工的妻子厌恶地尖叫道,“我把鸟笼都盖上。”

她东投西掷,将一块块抹布、围裙、毛巾和台布扔到鸟笼上。

“行了,闭嘴吧,让别人代你们说几句。”她的嗓门依然很高。

所有的人都看着她。不一会儿,鸟笼都盖上了,一个个模样古怪,阴森森的。然而,从盖布的下面仍传出表示抗议的怪鸣声和噗噗的扑腾声。

“行了,它们再也不会吵下去了。”萨蒙太太这么安慰众人,“它们要睡觉了。”

“的确如此。”赫米奥出于礼貌,随声附和道。

“是呀。”杰拉尔德说,“现在已经给它们创造了一个夜晚的印象,它们自己会睡的。”

“它们就那么容易上当受骗吗?”厄秀拉高声问道。

“啊,当然啦。”杰拉尔德答道,“你没听过法布尔法布尔·让·亨利(1823—1915),法国昆虫学家。的故事吗?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曾经把一只母鸡的头塞到它的翅膀底下,结果这只母鸡立刻就睡觉了。这是千真万确的事。”

“他是不是因此成了一名自然主义者?”伯金问道。

“也许是吧。”杰拉尔德说。

此时,厄秀拉正从一块盖布的底端朝笼里偷看。那只金丝雀蜷缩在角落里,羽毛蓬松,正准备睡觉呢。

“太可笑了!”她嚷道,“它真的以为夜晚已经降临!真是荒唐!说真的,对于这样一个如此容易上当受骗的生物,人们怎么会把它放在心上呢!”

“说的是啊。”赫米奥唱歌般地说着,也凑过来瞧了一眼。她拉住厄秀拉的胳膊,咯咯地低声笑道,“是呀,它那模样可真滑稽,是吗?像个愚笨的丈夫。”

随后她抽身离开鸟笼,那只手仍然搁在厄秀拉的胳膊上。她用那歌唱般的嗓音柔声说道:

“你怎么会来的?我们刚才还见到了古德伦呢。”

“我来看看那个深潭,结果在那儿碰上了伯金先生。”

“是嘛!这里真成了布兰文家的天下了,是吗?”

“恐怕如此吧。”厄秀拉说,“我看到你们在下面湖上,正划船出航,就跑到这儿来避难。”

“是嘛!那么说我们跟踪追迹把你追查出来喽?”

赫米奥怪模怪样地抬起眼皮,仿佛既觉得颇有兴趣,又感到非常紧张。她总是带着那种古怪、入迷的表情,显得很不自然,为所欲为。

“我本打算走了。”厄秀拉说,“可是伯金先生要我看看他的房间。住在这里真令人高兴,是吗?真是美极了。”

“是呀。”赫米奥应了一句,随后立刻转身离开厄秀拉,不再理睬她。

“近来你觉得怎么样,鲁珀特?”她拉开唱腔,充满深情地问伯金。

“很好。”他回答。

“是不是感到很舒服?”赫米奥的脸上露出了好奇、着迷的神色,不过看上去很阴险。她浑身抽动了几下,耸了耸胸脯,仿佛处于一种半昏睡状态。

“舒服极了。”他回答。

两人久久不说话。沉默中赫米奥从沉重滞呆的眼皮底下,长时间地注视着伯金。

“而且你认为在这里会很幸福吗?”她终于问道。

“毫无疑问。”

“我一定尽力为他做事,”劳工的妻子说,“而且我肯定我们家先生也会这样的。所以我希望他感到舒服。”

赫米奥转过身,慢慢地打量着她。

“万分感谢。”说着她又彻底掉过脸去,恢复了原先的姿势,仰脸望着他,神气活现地对他说:

“你丈量过房间了吗?”

“没有。我一直在修平底船。”他说。

“我们现在去量好吗?”她平心静气、略显踌躇地缓缓问道。

“你有皮卷尺吗,萨蒙太太?”伯金转身问那个女人。

“有,先生,我想我能找出一根来。”那个女人说着,立刻奔到一只篮子边,“我只有这么一根,不知行不行。”

赫米奥伸手接过尺,尽管尺是递给伯金的。

“非常感谢。”她说,“这把尺完全可以了。非常感谢。”随后她转过身,颇有些欢快地对伯金说:“我们现在去量吗,鲁伯特?”

“其他人怎么办,他们会感到无聊的。”他有些不情愿地答道。

“你们介意吗?”赫米奥转过身,毫无表情地问厄秀拉和杰拉尔德。

“我们才不介意呢。”两个人同声答道。

“我们先量哪间呢?”她又转身问伯金,语调又欢快起来,因为她现在要同他一起去做事了。

“碰上哪间就先量哪间吧。”他说。

“你们量房间的时候,我给你们准备茶点好吗?”劳工的妻子说道。她也很高兴,因为她也有事可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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