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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就在那幢房子和厨房相连接的宽敞的走廊里吃饭;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的,有足够七家人吃的饭菜——还都是热气腾腾的,不像那些嚼不烂、咬不动的肉,在阴暗潮湿的地窖里,搁在碗柜里过了一整夜,第二天早晨吃起来就像是一块冰冷的老牛排肉。吃饭之前,赛拉斯姨父作了一段比较长的饭前祷告,不过还值得一听;那些吃的东西也没让他弄凉掉,我有好多次看见别人为了说那些废话,把饭菜都弄得冰凉冰凉的。

整整一个下午,大家都说了好多好多的话,我和汤姆一直都在留神听着,但是一点用处也没有,他们偏偏就没有提到什么逃跑的黑奴,我们也不敢挑这个话头。不过到了晚上吃晚饭的时候,有一个小孩子说:

“爸爸,让汤姆和锡德带我去看戏好不好?”

“不行,”老头儿说,“我估计不会演什么戏了;就算是要演的话,你们也不能去;因为那个逃跑的黑奴把演戏骗人的事儿都告诉我和伯顿了,伯顿说他要告诉大家,因此我估摸还没等到演戏的时候,他们早就把那两个不要脸的流氓从镇上撵出去了。”

原来如此!——不过我也无能为力。我和汤姆睡在一个房间、一张床上,刚吃完晚饭,我们就说是累了,和他们道了晚安,上楼睡觉去了,然后再从窗户里爬出来,顺着避雷针溜到楼下,赶紧往镇上跑;因为我不相信会有谁跑去给国王和公爵报信,所以我要是不赶快去把消息告诉他们,他们一定会倒霉的。

汤姆在路上把大伙儿猜想我被人杀了的情形对我说了一遍,还说到我老爸不久前失踪了,再也没有回去,还有吉姆跑掉之后,镇子上又怎么轰动了一阵子;我把那两个演《王室中的狂人》的骗子的事儿告诉了汤姆,还抓紧那点儿时间,尽量把乘木排漂游的事儿说了一些;等我们赶到镇上,正走到镇子中心地带时——那时候已经差不多有八点半钟了——就看见一群人拿着火把,发疯似的涌了过来,还拼命地叫喊着,一面敲着盆子锅子,一面吹着喇叭;我们赶快闪到一边,让他们过去;他们走过去的时候,我看见他们把国王和公爵绑在杠子上抬着游街——也就是说,我知道那两个人正是国王和公爵,尽管他们浑身都涂满了柏油,粘满了鸡毛,简直连人样儿都看不出来了——看起来就像是两个硕大的鸡毛帚似的。得啦,这叫我看了真觉得不是滋味,我还为他们这两个又可怜又可嫌的流氓难受呢,仿佛觉得不再记恨他们了似的。那情形真叫人看了害怕。人与人之间可真够残忍啊。

我们明白已经来不及了——什么办法也没有了。我们向几个看热闹的人打听了一下,他们说大家伙都装着老老实实去看戏的样儿,不声不响地设好了圈套,等那个可怜的国王在台上乱蹦乱跳,跳得起劲的时候,有个人发出了信号,于是全场的人都站了起来,冲过去,把他们都逮住了。

于是我们就慢慢地往回去了,这时我不再像起先那么性急了,不知怎么的,就觉得心里不舒坦,好像没脸见人,干了什么亏心事似的——尽管我什么坏事也没干。但是常理就是这个样儿,不管你做的事情是对还是错,反正都一个样,你的良心总是不讲道理,偏要给你添乱。如果我有一只黄狗,也像一个人那么没有良心,我就用毒药把它毒死。良心在人身上所占的位置比所有的内脏加在一起还要多。汤姆·索耶也是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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