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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苜蓿地(3)

“有过。”

“呃,我第一次见到这位奇人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

“一位奇人?”

“是的。”

“您认识他已经很久了吧?”

“刚过一个星期,最多10天。”

“您把刚认识八九天的一个人叫作朋友?噢,马克西米利安,我原以为您在交友方面是非常慎重的呢。”

“您的话是合乎逻辑的,瓦琅蒂娜,您说什么都可以,但我决不改变这种本能上的感觉。我认为这个人对我今后的幸福一定非常关心,而且有的时候,他那深邃的目光似乎明察一切,他那强有力的手在驾驭一切。”

“那么他是位神人了?”瓦琅蒂娜微笑着说。

“真的,”马克西米利安说道,“我不禁多次觉得他能先知先觉……尤其是对好事。”

“噢,”瓦琅蒂娜愁闷地说道,“您得让我见见他,马克西米利安,我要请他说说我能不能得到足够的爱,最终抵消我所遭受的痛苦。”

“我可怜的朋友,您已经认识他了。”

“我?”

“是的,他就是救了您继母和您弟弟一命的那个人。”

“基督山伯爵?”

“就是他。”

“啊,”瓦琅蒂娜喊道,“他早已是维尔福夫人的朋友了,不可能再成为我的朋友。”

“伯爵是您继母的朋友,瓦琅蒂娜?我的本能不会出现如此差错,肯定是您弄错了。”

“噢,您要知道就好了,马克西米利安!现在左右我们家里的不再是爱德华,而是这位伯爵了。维尔福夫人对他欢迎至极,认为他的学识是集人类知识的大成。我父亲对他极为推崇,您听明白了吗,是推崇!父亲还说他从不曾听人把如此崇高的思想阐述得如此铿锵有力。爱德华已把伯爵当成崇拜的偶像,虽然怕伯爵那一对黝黑的眼睛,但是只要一看到伯爵过来,爱德华就去扳开他的手,总会找到什么美妙的玩具。基督山先生在我家不像是拜访我父亲,也不像是拜访维尔福夫人,倒像总是在他寓所一样左右别人。”

“啊,亲爱的瓦琅蒂娜,如果事情果真像您说的那样,您一定已经体会到,或者马上就会体会到他具有何等的气度。他在意大利遇见莫瑟夫·阿尔贝,把他从强盗手中营救出来;他与唐格拉夫人相见,给她送去一份厚礼;您继母和您弟弟从他们门前经过,于是他的努比亚黑奴救了那母子两人的命。他显然具有左右事物的天赋。我从不曾见过质朴的情趣同华丽的气派如此巧妙结合,他的微笑又是如此甜美,当他向我微笑的时候,我全然不明白别人为什么居然会觉得他的微笑是多么苦涩。呵,告诉我,瓦琅蒂娜,他有没有对您这样笑过?假如笑过,您一定会感到幸运的。”

“我?”姑娘说道,“噢,我的上帝!马克西米利安,他看都不看我,或者这么说吧,要是我正好撞见他,他就转过眼睛不理我。噢,他不是一个豁达的人,真的!要不就是他的目光并不深邃,并不能看透内心的秘密,您对他的目光估计错了,因为假如他真是个宽宏大量的人,既然看到我虽然同家人在一起,却又非常孤独和苦闷,他就应该运用他能左右他人的力量来保护我。而且,听您说,他像阳光一般温暖,他就应该把他的光辉分一缕给我,照暖我的心。您说他爱您,马克西米利安,嗨,我的上帝呀!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像您这样堂堂一表人才的大军官,留着又浓又密的小胡子,腰间挂着长长的军刀,所有的人见了对您都是笑容可掬,但是人人都觉得可以大胆放心地把一个只会饮泣吞声的可怜的姑娘碾个粉碎。”

“噢,瓦琅蒂娜!您想错了,真的。”

“假如不是这样,马克西米利安,假如他对我客气周到一些,也就是说,假如他真像有的人那样,想在别人家里这样那样地管闲事,他就该给我一点面子,像您大加称赞的那样朝我微笑一下,哪怕只是一次也好嘛。但是他没有笑,他看出我很痛苦,他知道我对他无用,所以他理都不理我。而且谁能知道,他既然要讨好我父亲,讨好维尔福夫人或者讨好我弟弟,就不会不下狠心想方设法迫害我?喔,说句心里话,我不是一个可以随便蔑视的姑娘,您是对我这么说过的。啊,请原谅,”姑娘看到马克西米利安听了这些话后的神情,于是接着说道,“是我不好,刚才我对您说了他那么多话,其实都不是我心里想说的话。真的,我跟您刚才说的一样,也看到他能左右人,而且左右到我身上来了,只是,您也看到了,用心是好的,方法却有害而无益,只能让人心灰意懒。”

“那好吧,瓦琅蒂娜,”摩莱尔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事就不多说了,我也不想跟他说什么了。”

“唉,我亲爱的朋友,”瓦琅蒂娜说,“我让您感到伤心,我看出来了。噢,我真恨不得紧紧握住您的手,请您能原谅我!您要能把我说服,那真是求之不得的了。跟我说了吧,这位伯爵帮了您哪些忙?”

“老实告诉您,瓦琅蒂娜,您要我说说伯爵帮了我哪些忙,这实在太为难我了,明里根本没有帮什么忙,我心里也很清楚。所以,刚才我已经对您说过,我对他的这种友情完全是一种本能,而且从未认真考虑过。太阳帮了我什么忙?没有,太阳使我感到温暖,有了阳光我才能看到您,仅此而已。这样那样的芳香对我又有哪些用处呢?没有,香味使我某个感官得到快感,至于人家问我为什么对这种芳香如此津津乐道,我说不出别的所以然。我对他的友情就像他对我的友情一样,都是不可思议的。一种神秘的声音告诉我,我们这样邂逅成为朋友,除了偶然之外更有其他缘分。我觉得他最普通的言行举止,直至他最深层的考虑和我的言行以及我的考虑都是心心相印。您又要笑我了,瓦琅蒂娜,自从我认识他以来,我竟莫名其妙地觉得我的一切幸福都出自他的心意。然而,我活了30年何曾需要过别人来保护我,是不是?要不要保护人姑且不管,这样吧,我来举个例子给您看看。他请我星期六在他那儿吃饭,从我们现在的交情看,这是情理之中的事。可是您再听,我又得到了什么样的消息?他还请了您父亲,您继母也去,我就会见到他们,谁能知道这次见面对将来会有什么影响?这些情况表面上看平平常常,但我总觉得这里面有某种我意想不到的事,我从中得到了一种异乎寻常的信心。我对自己说,伯爵是一位洞察秋毫的奇人,他是有意安排我同维尔福先生和夫人见面。我可以向您发誓,有时我真的仔细观察他的眼神,想看看他是不是猜测到了我心中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