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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监狱档案(2)

英国人暗暗地微微一笑,然后,说:“先生,您刚才说那两间黑牢……”

“相隔约50尺,然而好像是这个爱德蒙·唐泰斯……”

“这个危险人物名叫……”

“爱德蒙·唐泰斯。是的,先生,好像是这个爱德蒙·唐泰斯弄到,或者是自己制造了一些工具,因为事后监狱发现一条暗道,那两名犯人通过暗道相互乱窜。”

“挖这暗道无疑是为了越狱吧?”

“对,是这样。但是那两个犯人很不走运,法利亚长老发了一场僵直性昏厥死了。”

“我明白了,这一下彻底打断了越狱的计划。”

“对死去的那名犯人而言,确是如此,”波维勒先生回答道,“但对还活着的那一个却不然,正相反,这个唐泰斯觉得机会来了,可以及早逃跑。他很可能以为伊夫堡的犯人死了,会找块一般的坟地给葬下。于是他把死人抬到自己牢房,自己装作死人藏进原已缝死了的麻袋,只等着到时候去埋葬。”

“这样一种办法纯属冒险,看来得有点胆量才敢。”英国人说道。

“啊,我已经对您说过,先生,此人非常危险,不过这倒也不错,他自作自受,省得政府再因为他而提心吊胆。”

“怎么呢?”

“怎么,您不明白吗?”

“不明白。”

“伊夫堡是没有墓地的,囚犯死了,先在他脚上绑一个36斤重的铁球,然后往海里一扔了事。”

“哦?”英国人应了一声,好像他听不明白似的。

“啊,先在他脚上绑了一个36斤重的铁球,然后把他扔海里了。”

“真的吗?”英国人喊了起来。

“真是这样,先生,”总监接着说道,“您可以想象,当这个逃犯发觉自己从山崖顶上往下栽的时候,该是怎样的魂飞魄散。我倒是很想看看他当时的容貌究竟如何。”

“怕是不太容易。”

“我也就是这么一说,”波维勒先生知道,他那20万法郎肯定能收回,所以心情非常好,他接着说道,“见不见着都无所谓,其实我完全能想象出来。”说完,他哈哈大笑起来。

“我也想象得出来。”英国人说,他也笑了起来,但他的笑是英国式的,那笑声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所以,”他首先恢复平静,接着说,“所以逃犯是淹死了。”

“一点不错。”

“这样,伊夫堡司令官倒是一下把凶犯和疯犯都打发掉了。”

“对,是这样。”

“不过,这件事是不是记录在案?”英国人问道。

“有的,有的,有死亡证明。您知道,假如唐泰斯还有亲属在,他们或许要来问他人生死如何。”

“那么现在他们要继承他什么遗产,完全可以心安理得,因为他已经死了,这不会有错吧?”

“噢,我的上帝,是的。只要他们愿意,随时都可以向他们出具证明。”

“但愿如此,”英国人说道,“不过我们言归正传,说说档案的事吧。”

“真的,一讲这故事我们扯远了,请原谅。”

“有什么要原谅的?因为讲故事吗?不,我觉得这故事非常新奇。”

“的确非常新奇。那么,先生,您是想查阅有关那位可怜长老的全部材料吗?他倒是个非常文雅的人。”

“是的,我很想了解一下。”

“请上我办公室,我拿给您看。”

于是,两人走进波维勒先生办公室。办公室里一切都井然有序,每一份档案都编有号码,一个卷宗放一个格。总监请英国人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把有关伊夫堡的簿册和卷宗放到他面前,让他随便翻阅,而他自己则上一个角落坐下翻阅报纸。

英国人很快找到了法利亚长老的档案,但是好像波维勒先生刚才向他讲的那段故事使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因为他查完第一部分材料后,继续往下翻,一直翻到爱德蒙·唐泰斯的材料。他发现档案中的材料一份都不缺,告密信,审讯记录,摩莱尔的请愿书,维尔福先生的处理意见全都在。他悄悄把告密信折起来,塞进衣袋,接着读审讯记录,发现里面没有提努瓦基耶的名字。他又看了一遍请愿书,上面的日期是1815年4月10日。当时摩莱尔先生完全出于好意,听了代理检察官的劝告,请愿书夸大其辞。当时正是拿破仑在位的时候,于是说唐泰斯如何如何为帝国事业效劳,再加上维尔福的证明,就成了确凿的事实。于是,那英国人把这来龙去脉全弄清楚了。请愿书本应呈送拿破仑,但被维尔福扣了下来,到王朝第二次复辟的时候,便成了已当上检察官的维尔福手中可怕的武器。所以,当他再翻下去,在档案中又找到一条写在唐泰斯名下的用方括号括起来的说明,他倒觉得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了。那条说明是这样写的:

爱德蒙·唐泰斯——拿破仑党狂热党徒,积极参与厄尔巴岛之反扑。

应单人监禁,严加看守。

在这几行字下面,有另一个人的笔迹写道:“鉴于以上说明,案不可翻。”他把方括号内的笔迹同摩莱尔请愿书底下说明的笔迹比较了一下,肯定两处的笔迹完全一致,也就是说全都出自维尔福之手。至于最后一条批语,英国人懂得,这应该是某个巡视大员加上去的,可能那大员忽然一时对唐泰斯的案情发生了兴趣,但鉴于上面说的那些情况,他纵然有兴趣也只好不了了之。

我们已经说过,那位监狱总监很知趣,为了不打扰法利亚长老的学生查阅档案,自己躲得远远的,只是埋头读他的《白旗报》,所以英国人把那封唐格拉在雷塞弗酒店凉棚下写的,上面盖有马赛邮局2月27日下午六时邮戳的告密信折好塞进口袋,他一概没有看见。但毋庸讳言,即使他看见了,也不会在乎那张纸条,心里念念不忘的是那20万法郎,所以英国人的举动不论多么不得当,他也不会出来阻止。

“谢谢,”英国人啪地一声把档案合上,说:“我要查的都查到了,现在该我来履行诺言,请您出具一份期货转账单,很简单,您签上收到款数目就行了,我就可以把钱付给您。”他把写字台前边的坐位给波维勒先生让了出来,波维勒未作推让就坐下,立即开具了所要的转账单,而英国人则在档案架的边上数钞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