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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一位意大利学者(2)

“不,是路易十八。”

“路易十八,那就是路易十六的弟弟了,天意真是莫测高深。被擢升的人结果反被贬黜,被贬黜的人又反被擢升,苍天究竟用意何在?”

唐泰斯两眼一直望着老者,一瞬间老者忘了自己的命运,而为世界的前途操心。

“是的,是的,”老者接着说,“英国也是这样,查理一世之后是克伦威尔,克伦威尔之后是查理二世。也有可能雅克二世之后,来个什么女婿,什么亲戚,什么奥朗日亲王之类,再来个什么执政,总督的登基称王,于是对人民作点新的让步,于是颁布宪法,于是自由了!这一切你都会看到的,年轻人。”说到这里,他朝唐泰斯转过脸来,那双预言家般的发光而又深邃的眼睛直望着唐泰斯,“你这个岁数会看到的,你会看到的。”

“是的,假如我能出去的话。”

“啊,这话说对了。”法利亚长老说,“我们都是囚徒,有的时候我都忘了,因为在这种时刻我的双眼能透过牢墙,我以为自己是自由人了。”

“可是,为了什么原因关您坐牢?”

“我?因为我在1807年就梦想实现拿破仑到1811年才想起实现的宏图;因为跟马基雅维里一样,我主张取消这些小国君,不能让他们削弱意大利,把意大利分裂成一个又一个的专制小王国,我主张建立一个帝国,不但疆域宽广,而且一统天下,万众一心,昌盛强大;因为我把一个头戴王冠的傻瓜当成了实现我抱负的恺撒,他装出一副采纳我主张的样子,实际上非常卑鄙地把我出卖了。这都是亚历山大六世1492—1503年间教皇。和克莱亡七世1523—1534年间教皇。的计划,永远不会成功的,因为他们搞这计划本来就是徒劳无益,拿破仑也没有能实现,意大利是彻底无救了。”说到这儿老人垂下了头。唐泰斯不理解,一个人怎么能不顾自己的生命而去考虑这些事?他认识拿破仑倒是真的,因为他见过一面,还同拿破仑说过话,至于亚历山大六世和克莱亡七世,他就茫然不知了。他开始相信他的看守说的话了,而且伊夫堡监狱里都是这么说的,他于是说:

“您是不是那位教士,大家都觉得他……生病了?”

“大家都觉得我疯了,你的话是不是这个意思?”

“不敢。”唐泰斯微笑着说。

“是的,是的,”法利亚苦笑了一下接着说道,“是的,被当成疯子的就是我本人,多少年来我成了这监狱里被大家取乐的人,假如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有孩子,我都可以逗小孩子们玩了。”

唐泰斯默默不语愣了一会儿,然后问:“您不想越狱了吗?”

“我认为越狱是不可能的了。上帝不想作成的事你硬是要去做,那是对上帝的犯上作乱。”

“您有什么好泄气的呢?刚试一下就希望成功,这可以说是对上帝的一种奢望了。这个方向不行,难道就不能从另外一个方向重新再挖吗?”

“你说重新再挖,可你知道我是怎么干的吗?可知道,我的各种工具一共花了我四年的时间才做成的呀!可知道,这地坚硬得像花岗岩,我抠呀,挖呀,足足花了二年的时间!可知道,我先得把墙皮刮掉,让石块露出来,一度我觉得这些石块是松动不了的,我只得一整天一整天的拼命干,可是石缝里的水泥,由于年久月深,变得跟石块一样坚硬,要是干到晚上能抠出寸把大的窟窿,我是多么幸福呀!可知道,你可知道,挖出来的土和石块得藏起来,我只好再把一个楼梯的梁打通,渣土渐渐往下面的空当移,到今天已塞得满满的了,假如再有新土,即使只是一把,我都不知道往哪儿塞了!还有,你可知道,我原以为大功即将告成,而且我也晓得,自己的精力只够挖这么一条地道,可现在,上帝不仅把地道口往后挪远了,而且我都不知道挪到哪儿去了!啊,我已经对你说了,现在不妨再说一遍,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争取重获自由了,因为我的自由已是一去不复返,这是上帝的旨意。”

唐泰斯低垂着头,他不愿让老者看出自己只顾沉浸在找到难友的欢欣之中,而不去分担人家因为逃跑不成造成的痛苦。

法利亚长老上了床躺下,而爱德蒙还是站着。他以前从未想到过越狱。有些事情看来是绝对不可能的,一般人根本不会有什么去试试的念头,而出于本能,只是想躲开。在地下挖一条50尺的暗道,整整用了三年的工夫,即使成功,也只能是逃上临海的峭壁,假如哨兵的子弹没有先把你打死,这时也得从50尺,60尺,甚至100尺的高处往下跳,落得个头撞岩石,粉身碎骨的下场。即使是这些危险都躲过了,还得在海上游一里路才能得救。这实在太险了,一般人根本受不了这种苦,至于唐泰斯,我们已经说过,他宁愿死也不受这份苦。

现在这位青年看到了,一位老人为了生存,竟花了那么大的精力,他也从中看到了身陷绝境仍然坚忍不拔的榜样,他开始沉思,检讨自己的勇气。人家争取的他却想都不曾想到,人家不像他这样年轻,也不如他灵活,但是凭着技巧和耐心给自己配齐了所需要的各种工具,做出了不可思议的事,只是因为测量上的错误而没有成功,人家能做到这一切,唐泰斯不应该有什么做不到的。法利亚挖了50尺,他可以挖100尺;法利亚从50岁起,用三年时间挖成了地道,他只有法利亚一半的岁数,可以用上六年的时间来挖;法利亚是长老,是学者,是教会人士,他都不怕从伊夫堡冒险游向多姆岛,拉托诺岛或勒梅尔岛,而他爱德蒙,他是水手,是勇猛的潜水好手,以前常常潜入海底捞珊瑚,他竟会迟疑不决,怕在海上游一里路吗?游上一里算得了什么?游上一个钟头又算得了什么?想想吧,过去他能在海水里一连泡上好几个钟头而不上岸的呀!不,唐泰斯不是这种人,他是一有榜样即可鼓起劲来的人。人家已经做到的或者可以做到的,他唐泰斯都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