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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利耶小楼

路旁不时有碎石工人站起来,隔着脸上戴的铁丝网面罩,直朝狂奔疾驰的马车望去,只见一路尘土飞扬,车上的人却又在叽叽喳喳乱叫。

在火车站前面下车的时候,细木工师傅不禁动了情:“真可惜,你们要走了,要不然大家在一起多开心。”

夫人心里明白,回答说:“凡事都有终了的时候,人不能总玩。”里韦顿时灵机一动说:“那好,下个月我去费康看你们。”他一边说,一边瞪着闪闪发亮的眼睛,放荡而狡黠地望了罗萨一眼。“好呀,”夫人最后说道,“懂规矩就行。你想去你就去,不过别做傻事出来。”

他没有吭声,火车鸣响汽笛,于是他急忙同大家拥抱告别。轮到同罗萨拥抱时,他拼命找她的嘴吻,而罗萨则笑着抿紧嘴,每次都是刺溜一扭头,脸从他面前躲了过去。他把姑娘搂在怀里,可他手里握着的长鞭子碍事,总不能达到目的,他人在前面乱动,手里的鞭子则在姑娘背后直晃。

“去鲁昂的旅客请上车。”车站职员喊道,她们也就纷纷上车。

一声细微的哨子吹响,机车即刻鸣响强劲的汽笛,先呼哧一下大声喷出一股蒸汽,只见车轮吃力地咬着劲徐徐启动。

里韦从站台出来,匆匆跑到栅栏边上想再看一眼罗萨。当满载的车厢从他前面驶过的时候,他跳起挥响手中的鞭子,一边声嘶力竭地唱了起来:

猛回首,心中好不酸溜溜,

那个胳膊又圆又鼓真娟秀,

那个大腿冰肌玉骨看不够,

太可惜,白白错过好年头!

他只见人家向他挥动的白手绢渐渐远去。

她们像所有心中非常宽慰的人一样睡得很香,直到最后到站才醒。回到小楼的时候,她们一个个舒畅清爽,谁都休息得很好,可以招呼晚上的活了,夫人情不自禁地说:“就那么回事,我在家已经呆腻了。”

她们匆匆吃完晚饭,每人换上战服,只等常客上门来了。那盏小灯已经点亮,犹如圣母像前的小灯,向过往行人表明这羊圈里的羊全都回来了。

一眨眼的工夫消息传开了,不知道是怎么传的,也不知道是谁传的。银行家的儿子菲利普先生真是好心眼,特地给一直在家中困着的图内沃先生发了一封快信。

每逢星期天腌鱼铺老板都要请族兄弟来家里吃饭,正喝咖啡的时候,有人拿了一封信登门求见。图内沃先生兴致勃勃打开信封,一看脸刷地一下变白。信纸上用铅笔草草写了这么几个字:

鳕鱼这批货失而复得,船亦进港,买卖对您不错。速来。

他摸了摸口袋,赏给送信人20生丁。接着,脸红到了耳朵根,他说道:“我得出去一趟。”说完把那张简短而又神秘的纸条递给妻子,再拉响绳铃,等女仆一过来,他就吩咐说:“把我大衣拿过来,快,快,还有帽子。”一到街上他就跑起来,嘴里吹一支曲子,心里火急火燎,只觉得这路像是双倍地长。

泰利耶小楼像是过节似的,楼下从港口来的那帮人又是叫又是嚷,闹得沸反盈天。路易丝和弗洛拉都不知道应酬谁好,陪这个喝一杯,再陪那个喝一杯,真是对得起她们两人的诨号——一对唧筒。满屋的客人同时都在喊她们,她们已是应接不暇,看来这一晚上她们可轻松不了。

9点刚到,楼上小圈子的那帮人都到齐。商业法庭审判官瓦斯先生总在追夫人,这是大家都公认的,不过他是精神求爱,这时他正在一个角落同夫人小声交谈。两人都是眉开眼笑,仿佛马上就要谈妥什么大事了。前镇长普兰先生让罗萨骑跨着坐在他双腿上,姑娘几乎是脸贴脸地对着他,两只手抚摸着老家伙的花白连鬓胡子。黄色丝裙撩了起来,一截光着的大腿露在外面横搭在黑呢男裤上,绷脚上红色长统袜的蓝袜带正是那个旅行推销员送的礼物。

大个子菲尔艿德在长沙发上躺着,两只脚搭在税务官潘佩斯先生的肚子上,上身偎着年轻的菲利普先生的背心,右手搂着他脖子,左手夹了一支香烟。

拉斐尔好像同保险代理人迪皮伊先生在进行什么谈判,只听得她最后说道:“好,亲爱的,就今晚,我答应了。”接着,她独自一人跳起飞快的华尔兹舞步,绕客厅转了一圈,一边喊道:“今晚提什么都答应。”

门突然砰地打开,进来的是图内沃先生,顿时一阵欢呼:“图内沃万岁!”正在旋转的拉斐尔一下倒在他怀中。他一把紧紧抱住,一句话也不说,仿佛举羽毛似的,把姑娘从地上高高托起,举着穿过客厅,走到里侧的一扇门前,在大家一阵鼓掌声中,抱着大活人一头钻进通往房间的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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