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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晚香

接待站的人,按地址把杜晚香交给一位司机,搭乘他的大卡车去××农场。同车的,还有两家的家属,都是拖儿带女,另有三个办事的干部。这天天气明朗,地还是硬硬的,斑斑点点未化完的雪,东一片西一片,仍然积在大道上,车轮辗过去,咔咔发响。太阳照在远山上,照在路两边的地里,有的地方反射出一道道刺目的白光,在凸出的地面,在阳坡边全是沾泥带水的黑色土壤。从黄土高原来的人,看到这无尽的,随着汽车行走的蒸发出湿气,渗出油腻的黑色大地,实在希罕可爱。同车的人告诉她:“黑龙江人常说,这里的土插根筷子都会发芽咧。”

一路上远处有山,近处是原,村庄很少,人烟很稀,汽车就在只能遇到汽车的大道上驰骋,景物好像很单调,可是谁也舍不得把眼光从四周收回,把一丝一点的发现都当作奇迹互相指点。

一阵微风吹过,只见从地平线上漫过来一片轻雾,雾迅速地重起来,厚起来,像一层层灰色的棉絮罩在头上,人们正在怀疑,彼此用惊奇的眼光询问,可是忽然看见小小的白羽毛,像吹落的花瓣那样飞了下来,先还零零落落,跟着就一团一团地飞舞,司机棚里的小孩欢喜得叫了起来,大人们也笑道:“怎么,说下就下,可不真的下起雪来了。”汽车加快速度,在飞舞的花片中前进。花片越来越大,一朵朵一簇簇的,却又是轻盈地横飞过来,无声的落在衣衫上,落在头巾帽子上,沾在眼睫上,眉毛上;消了,又聚上来,擦干了,又沾上来。空中已经望不见什么了,只有重重叠叠,一层又一层地扯碎了的棉花团,整个世界都被裹进桃花,梨花,或者绣球花里了。车开不快了,一步一步摸索着前进。司机同志在这满天飞雪的春寒中,浑身冒着热汗呢。不远了,农场就在前边,快点到达吧。

不久,就听见花雾中传来人声,车子停了,一个人,一群人走了出来,牵人的,扶人的,抱小孩的,拿东西的,都亲切地问道:“路上还好走吧。我们真担心事咧。快进屋,暖和暖和。”

这里是农场的汽车站,人群里有没有李桂呢?李桂来接没有?没有,没有。杜晚香随着被人们拥进一间大屋,屋中燃烧着一个汽油桶做的大火炉,炉筒子就有房梁粗,满室暖融融的。屋子里没有什么陈设,只有一张白木桌子,几条板凳,有些人围在刚下车的家属们周围,问寒问暖,连说:“一路辛苦了,先到场部招待所呆几天,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有什么困难,尽管说。这就到了家嘛。”这些人杜晚香一个也不认识,却像来到一个亲戚家被热情招待着,又像回到久别的家里一样。样样生疏,样样又如此熟稔。她也就像在家乡一样习惯地照顾着别人。有人拿开水来了,她接过来一碗一碗的倒着,捧到别人面前。看见地上有些泥块,烟头,便从屋角拿起一把条帚扫了起来。旁人先还有点客气,慢慢也就不觉得她是一个新来乍到,从好几千里远方来的客人,倒好像她也是一个住久了的主人似的。那个同车来的干部,一路来很欣赏杜晚香的那种安详自若,从容愉快的神情,他对她说:“这就是家,我们都在这里兴家立业。我们刚来时,连长带着我们一连人,说是到农场去,汽车走了两天,第二天傍晚,汽车停在一块靠山的荒地上,连长说:‘下车吧!到家了,到家了。’家在哪里呢?一片原始森林,一片荒草地,哪里有家呢?我们迟疑地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不动弹。连长说:‘都下车吧,都到家了,还不下来。’又说:‘快下车,砍木头,割草,割条子,盖个窝棚,要不今晚就要露营了。’连长首先跳下车,我们一个一个也都下车了。忙忙乱乱,就这样安下家来。哼,现在可不一样了。你明天看看场部吧,电灯电话,高楼大厦咧。回想当初真够意思。”

家属生活

离场部三十多里路的第十三生产队,是一个新建队。李桂是这个队的一名拖拉机手,虽是新手,但他谨慎,勤奋,有问题找老师,一面工作一面学习,在这都是初来乍到的人群里,谁都在做着没有学习过的新鲜事儿,因此他很忙。妻子来了,他很高兴。他从集体宿舍搬了出来,在一间刚盖好的干打垒的草房里安了家,一切整修过日子的事,都交给晚香,心里很满意,在他家乡整整辛勤劳累了十一年的媳妇,该安安闲闲过几天舒服日子,他的工资很够他们过的。

杜晚香忙了几天,把一个家安下来了。从生活看来是安定的。但人的心境,被沿路的新鲜事物所激起的波浪却平静不下来。她觉得有许多东西涌上心头,塞满脑子,她想找一个人谈谈,想找一些事做做,可是李桂很少回家,回家后也只同她谈谈家常,漫不经心地说:“先住下,慢慢再谈工作。再说,你能干什么呢?无非是地里活,锄草耪地,可这里是机械化,大型农场,一切用机器,我看把家务活做好也不坏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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