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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挫败

罗伯特·沃姆斯利对城市的突然造访引起了一场激烈的混战。凭着多年的运气和声望,他从和城市的较量中凯旋而归。可从另一方面来说,他也被城市吞噬了。城市满足了他的需求,然后在他身上打上了它独特的烙印。城市按照它认同的模式改造、修剪、装饰着他,给他印上标记。社交界的大门向他敞开了,把他迎进一个精心修剪的草坪,那里云集着上流社会的精英。他的衣着、风度、举止、地方口音、舞步和精明让他显出迷人的傲慢,令人嫉恨的完美,成熟的粗犷和过分的冷静,这一切免不了使得曼哈顿的绅士们相形见绌。

北方边远地区的一个小乡村颇为自豪地指着这个成功的青年律师,说是家乡的土地孕育了他。六年前,村子里的人把麦秆从被越橘汁染黑了的牙齿间吐出来,发出乡下人粗野的嘲笑,因为老沃姆斯利那个满脸雀斑的儿子“鲍勃”放弃了某个简陋的小农场里的工作,跑到大城市的快餐柜台里去谋生。小农场还能提供一日三餐,而一天敲三次钟的大城市的工作却毫无保障。六年之后,没有哪一次谋杀案、棒球聚会、汽车事故或是正式舞会里不会出现罗伯特·沃姆斯利的大名。裁缝们在街上拦住他,想在他从不起皱的裤子款式上找出创新的点子。他出身于一个农场,结果却成了大城市里潮流的倡导者。俱乐部里归化了的美国移民和最古老的接到过传票的家族成员都会高兴地拍拍他的背,亲昵地叫着他的名字的前三个字母。

可是,直到罗伯特·沃姆斯利娶了艾丽西娅·范德普尔,他才终于登上了成功的马特豪恩峰马特豪恩峰:位于意大利与瑞士交界处的奔宁阿尔卑斯山脉,海拔4481.1米,这里喻指成功的顶峰。。我提到马特豪恩峰是因为这位老公民的女儿就如同这山峰一样孤傲冷漠、洁白无瑕、高不可攀。社交界的阿尔卑斯山脉向她伸展过去——成百上千的登山者们在寒冷的山路上奋力攀登——结果却也只能刚刚够着她的膝盖。她以她独特的风格屹立在那儿,沉静、纯洁、高傲,从不在喷泉里玩耍,从不请猴子吃饭,从不为了参加狗展览会而养狗。她就是地地道道的范德普尔家的人。喷泉是要为她取乐的;猴子是其他那些人的祖先;至于狗,她十分明白,那是用来给盲人和令人厌恶的抽烟斗的人做伴的。

她就是罗伯特·沃姆斯利成功登上的马特豪恩峰。如果这个烫了头发、才华横溢、意志坚定的年轻人在他登上山顶之后,发现顶峰上云雾缭绕,白雪皑皑,他准会把冻疮隐藏在他勇敢地微笑着的外表下。尽管此刻他模仿着斯巴达男孩的样子,把冰淇淋机藏在紧身上衣下面,冰冻着他的心脏部位,他还是清楚地知道他是个幸运的男人。

短期的国外新婚旅行结束后,这对夫妇回来了,顿时在上流社会平静的池水(一向是如此平静、冷淡、阴郁)里激起了层层涟漪。客人们在夫妇俩住的如同古代建筑一样宏伟的红砖大厦里受到热情的款待。大厦坐落在一个埋葬着昔日荣耀的古老的广场上。罗伯特·沃姆斯利为他的妻子而感到自豪;当他的一只手同客人握着的时候,另一只手却始终紧紧地抓着他的登山杖和温度计。

一天,艾丽西娅发现了罗伯特的母亲写给他的一封信。这封信里没有什么太深奥的内容,只是充满了庄稼和农场的气息,还有浓浓的母爱。它记录了猪和刚出生的红色小牛犊的健康状况,还就罗伯特的去信问了些问题。这是一封直接来自于土地,来自于家乡的信,写满了蜜蜂的自传,萝卜的故事,刚下的蛋的赞歌,被忽略了的父母和干苹果价格的暴跌。

“为什么没给我看你母亲写来的信?”艾丽西娅问道。她的声音里总有某种东西会让你想到长柄望远镜,想到蒂凡尼的账单,想到沿着小路从道森一直滑到弗蒂迈尔的雪橇,想到老祖母的枝形吊灯上垂下来的玻璃灯架发出的丁丁当当的声音,想到修道院屋顶上的积雪,想到拒绝保释的警官。“你母亲,”艾丽西娅接着说,“邀请我们到农场去。我还从没见过农场。我们要去那儿住上一两个星期,罗伯特。”

“好的,我们去,”罗伯特神情威严地说,就像最高法院的陪审法官在对某种观点表示赞同,“我以为你不会想去的,所以没有给你看邀请信。我很高兴你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我会亲自给她回信的,”艾丽西娅带着一丝热情答道,“菲利斯要立刻把我的行李箱都整理好。七个箱子,我想,应该足够了。我猜想你母亲不会有太多娱乐吧。她经常举办宴会吗?”

罗伯特站了起来,如同一个乡村律师一样对七个箱子中的六个提出了异议。他尝试着用各种方式来描述一个农场。他的话在自己的耳朵里听起来都有些奇怪。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变得完全城市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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