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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馆里的世界公民

午夜,咖啡馆里挤满了人。我坐的小桌子刚好躲开了人们的视线,桌旁的两张空椅子以诱人的殷勤张开双臂,召唤着不断拥进来的老主顾们。

不一会儿,一位世界公民在其中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我高兴极了,因为我一直坚持认为,自亚当以来就再没有出现过真正的世界公民。我们听过他们的大名,也见过不少行李上贴着外国标签,可他们只不过是些旅行游客,而不是世界公民。

请想象一下这样的场景吧——大理石面的桌子,靠墙的一溜带软皮垫的座位,快活的人们,还有那些穿着低胸礼服的女士们,她们高雅地喋喋不休,谈论着品位、经济、财富或是艺术什么的;服务生们格外周到,尤其喜欢有些赏赐,乐曲也背叛了作曲家,聪明地迎合着客人们;还有闹哄哄的说笑声——只要你乐意,盛在高脚杯里的维尔兹堡酒还会弯下腰凑到你的唇边,就像熟透了的樱桃在枝头摇晃着,专等着落入像强盗一样的松鸦的嘴里。一个从莫奇查克来的雕刻家跟我说,这真是地地道道的巴黎生活。

我们的这位世界公民名叫伊·拉什莫尔·科格兰,明年夏天他会呆在科尼岛上。他告诉我,他打算在那儿建一个新的“胜地”,专门提供高雅的消遣。接着他的话题就围着纬度圈和经度圈跑开了。这么说吧,他把又大又圆的世界随心所欲地握在手里,仿佛它顶多不过是葡萄柚套餐里的一颗酒浸樱桃酒浸樱桃:一种浸在掺有真的或人造樱桃酒的糖浆中的樱桃。核。他轻蔑地说起赤道,在各大洲之间跳来跳去,他嘲笑着气候带,就连公海也用餐巾一扫而过。他手一挥,又扯到了海德拉巴市的某个集市;吹口气的工夫,他又会带你去拉普兰海德拉巴:印度南部城市。拉普兰:欧洲最北部的一地区,包括挪威北部、瑞典和芬兰以及苏联西北部的科拉半岛,大部分在北极圈之内。滑雪;飕!这会儿你又跑到基莱卡希基跟夏威夷土著人一道冲浪;一转眼,他又会拖着你穿过阿肯色州的橡树沼泽,让你在爱达荷州农场的碱性平原上晾干一会儿,然后再把你扔进维也纳大公们的上流社会里。不一会儿,他又会说起,他是怎么在芝加哥的一个湖上受了风寒,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老头儿埃斯卡米拉又是怎么用楚楚拉草煮的热药汁治好了他。你写信可以写上“宇宙太阳系地球伊·拉什莫尔·科格兰先生敬启”,只管放心寄出去,他准能收到。

我敢肯定,我终于找着了自亚当以来的真正的世界公民了。听着他天南地北地闲扯,我还真担心会发现他只不过是个脱不了地方口音的环球旅行家。可他的观点并不偏激;他就像风或是万有引力一样,对每一个城市、国家和大洲都公正无私。

就在伊·拉什莫尔·科格兰喋喋不休地谈论着我们这个小小的行星时,我高兴地想起了一位了不起的准世界公民,他为全世界而写作,自己却献身给孟买。在一首诗里,他不得不承认,地球上各个城市之间存在着自豪与竞争,“城市哺育了人们,他们四处漂流,却始终离不开养育他们的城市,就像孩子总是粘着母亲”。他还说,每当他们走过“不知名的嘈杂街道”,他们总会惦记着自己的出生地,那是“最忠诚、最可爱、最叫人珍惜的;是她的名字把他们紧紧地连在一起”。我高兴不已,因为我发现吉卜林先生吉卜林:即约瑟夫·卢迪亚(1865-1936),英国作家,获1907年诺贝尔文学奖。居然也会有粗心大意的时候。我已经找到这样的一个人了,他并非出自于尘土,也从不一味地炫耀自己的家乡或是祖国,即使要吹牛,他也会夸耀一下整个地球,好跟火星和月球上的居民比个高低。

科格兰正在对我描述西伯利亚铁路沿线的地形,乐队突然奏起了一支混合曲混合曲:通常是不同曲作者的一系列乐曲的组合。。收尾的调子是南方流行的《迪克西》《迪克西》歌:歌名为迪克西的几首歌曲之一,作为内战中南部邦联的战斗歌曲而流行。这叫人振奋的音符一冒出来,每张桌子边都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简直要盖过了乐曲声。

这不同寻常的场面每晚都能在纽约市大大小小的咖啡馆里见识到,实在应该多说上几句。人们边发表着自己对这一现象的高见,边消耗了成吨的啤酒。有人轻率地猜测,城里的南方人一到黄昏,就都急匆匆地赶去咖啡馆。北方城市里出现这样带着点“反叛”意味的鼓掌喝彩,实在叫人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但这并不是完全没法说明的。同西班牙的战争,多年来薄荷和西瓜的大丰收,新奥尔良的赛马场上几个报冷门的优胜者,印第安纳和堪萨斯州组成北卡罗来纳社团的居民们举办的盛宴,所有这一切都让南方人在曼哈顿“备受青睐”。给你修指甲的姑娘会甜蜜地嘀咕起你左手的食指叫她想起弗吉尼亚州里士满的一位绅士。哦,当然,许多女士们现在也得工作了——战争年代嘛,你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