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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曲

  第八圈(续)。第四沟:预言者。曼图和曼图阿的起源。

  在这第一卷(关于地狱里的事情)的第二十篇,我的诗句应当叙述新的刑罚。

  我已经预备观察方才发现的一条沟了,这里又是沉浸在痛苦的泪水之中。在环形的幽谷里面,我望见一群人静默地饮泣走来,他们的步伐有点像地面上的祈祷队。当他们走近些,我的眼睛聚神注意的时候,那惊奇的事情给我看见了:他们的面部都转向着背面,他们的眼光只射在自己的臀部,他们只能向后退走,因为他们不能看见前面了。也许这是他们的一种瘫痪病吧,但是我没有见过,我不相信有这种病人。读者诸君,假使上帝允许你们了解我的著作,那么请你们想一想:当那些和我同形状的灵魂,一个个扭歪着颈根,眼泪从背脊流到尻上,在我面前走过,我的面孔能够保持着干燥么?当然,我的头俯在一块岩石之上,我哭泣了。

  于是那引导人对我说:“你也和世俗的愚人一般见识么?在这里不应当再有怜悯。对于上帝的判决表示一种伤感,岂不是有罪么?抬起你的头吧,你看前面来的一个人(安菲阿剌俄斯是围攻忒拜七王之一(参见第十四篇)。他是一个预言者,他预言他自己要死于这次战争,于是在未战以前,他隐匿不出。其妻收人饰物,泄露他的隐匿地点,因而拉入军队。在交战的时候,他跌入地缝,直到地狱。),当他在世的时候,地裂开在他的前面,但是他看不见,忒拜人一齐叫道:‘你往哪儿跑,安菲阿剌俄斯?为什么你临阵逃走?’他还是跑着,直跌到米诺斯家里,他自己送了性命。你看他现在把胸当背,眼睛望着后面,一步一步向后倒退,因为他在生前希望看得太远了。

  “你看泰瑞西阿斯,当他是男人的时候,他曾经变作女人的体态,直等到他再用他的魔杖打了那成对的两条蛇,他才回复了男人的气概(泰瑞西阿斯为忒拜预言者。因为他的魔杖打了两条蛇,遂变为女人。七年以后,他又逢见原来的一对蛇,于是他又把它们打一下,乃返男人原形。)。在他前面的是阿伦斯,阿伦斯的背接近他的肚子。阿伦斯住在卢尼山上,那里卡腊腊人在山脚下耕种着。他把白岩洞做了他的家,从那里他可以观察星宿和海洋,绝无一点遮碍(阿伦斯为托斯卡那预言者,他预言罗马内战将因恺撒之胜利与庞培之死而终止,卢尼山在托斯卡那北境边界上。)。再前是一个女人,她的一双辫子盖在胸前,下身长着毛,她的名字叫做曼图,她曾经遨游各地,最后她居留在我生长的地方,因此我愿意你听我说几句。

  “当她的父亲去世之后,酒神之城做了别人的奴隶(曼图为泰瑞西阿斯之女。“酒神之城”即忒拜,做奴隶指被专制王Creonte所统治。),她长久地飘泊东西。在意大利的北边,阿尔卑斯山脉连续不绝,和日耳曼分界,山谷里的水向南流下,汇成贝纳科湖(今称加达湖。此处省译几个地名。)。我想汇成这个湖的来源,总有几百几千条呢。在那里,有一个地点,可以做特兰托、布里西亚和维罗纳三个地方牧师的聚会所,假使他们愿意往那里去(这里的地点或为湖中之一岛,或概指三镇之中心地点,便于三镇合办宗教事业。)。在那湖边最低的地方,有一个佩斯齐埃拉城堡(此城堡在湖之东南角,古时维罗纳人建此以抵抗西来之敌。),美丽而且险要,可以抵抗布里西亚人和贝加摩人的侵犯。从这里湖水流了出去,成为一条河,经过青色的原野——这条河叫做敏乔河,直流到戈维尔诺,从那里并入波河。敏乔河流过一块低地,散漫而成沼泽,在夏天那里是常常不合卫生的。

  “那位残忍的处女(残忍指其扰乱亡魂,或指其作法时沾污人血。)经过这里,看见这块地方是一个烂泥堆,既未开辟,又无居民。在这里,她可以逃避人世来往的麻烦,和她的随从专心于她的魔术,于是她住在那里,她的遗骸也埋在那里。后来,散在那地方四周的居民才聚拢起来,在她的枯骨上面造了一个城,因为它的四周是沼泽之地,抵抗外侮有险可守。因为曼图第一个选定了这地点,于是叫这个城为曼图阿,用不着再抽签了(普通一城建立,常采用数名,以抽签法决定其中一个。)。在卡萨罗迪没有被庇纳蒙忒所欺骗以前(卡萨罗迪以布里西亚伯爵入主曼图阿,常患当地贵族之反对,庇纳蒙忒因献放逐诸贵族之计。计行后,庇纳蒙忒自为平民首领,又虐杀诸豪族,并驱逐卡萨罗迪,遂为曼图阿主人,直至一二九一年。),这里的居民还要稠密些。

  “我要你听的话是如此,假使我的城还有别的起源,那么你切勿以伪乱真。”(关于曼图阿之起源,但丁取材于维吉尔之《埃涅阿斯纪》第十篇,但颇有出入。)

  于是我说:“老师,你的话据我看来是确实的,是我相信的,别人说的话对于我是熄灭的炭灰了。但是,那些走过的灵魂。假使有值得注意的,那么请你告诉我吧,因为我的心这时想念着他们呢。”

  于是他对我说:“那一个(指欧利皮鲁斯。特洛亚之役,希腊全国壮丁都出发了。卡尔卡斯曾劝Agamennone以其女Ifigenia为牺牲以媚神。事见《埃涅阿斯纪》第二篇。),他的胡须拖在他棕色的背上,是一个占卜官,当希腊国里男子走空,只剩摇篮里的孩子的时候,在奥利斯港口,他和卡尔卡斯推算解缆起碇的时辰,欧利皮鲁斯是他的名字,在我高雅的悲剧里(《埃涅阿斯纪》称悲剧,《神曲》称喜剧,盖前诗高贵,后诗通俗,以作品之气概分也。),我有一处唱过他。你是读过全书的,当然你很熟悉的了。那一个细腰身的是迈克尔·司各特,他对于各种的魔术真是精通(迈克尔·司各特(一一九—一二五)长于哲学及占星学,随从斐特立克二世。)。这是圭多·波纳提(圭多·波纳提为福尔里占星家。);这是阿兹顿忒,他现在愿意再拿起他的牛皮和麻绳呢(阿兹顿忒本为巴马鞋匠。),但是太晚了。看这班妇人,她们都是放下绣针、梭子、纺锤,拿起灵芝和木偶,学做女巫预言休咎的……

  “但是,现在我们可以去了。因为该隐和他的荆棘已经在两个半球的边界上了,已经在塞维利亚前面和海波接触了(俗传月中黑影为该隐负荆,此时月落西方水平面上。塞维利亚在西班牙,但丁时代视为极西之地。)。你要记得,昨晚月轮圆满,你在深林之中,她的光辉没有伤害你。(如以中国的阴历,则昨晚为十五,日月相望,为但丁将入地狱之时(见第二篇),现在则为十六早晨,月在西方水平面,太阳则已出土有一息了。)”

  他这样对我说着,我们向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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