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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记忆”(2)

弗洛伊德把这些想法应用到了他所知道的列奥纳多的成长故事中。尽管安东尼奥的地籍册在1910年早几年时已经出版,并且提供了大量有关列奥纳多的信息,整个故事的轮廓也已经相当清晰,但是当时人们对列奥纳多故事的了解还远不如我们现在了解得多。弗洛伊德说,这个幻想“似乎告诉”我们,列奥纳多“生命中最初的关键几年不是在他的父亲和继母身边度过,而是与他贫穷的遭遗弃的生母一起”。在婴儿这段关键时期,“某些印象得以固定,对外部世界的反映方式也得以确立”,同时确立的还有他与父亲的隔阂与冷漠。塞尔·皮耶罗不呆在这个家里,远离母子这个亲密的关系圈,但是他同时又是这种关系的威胁,一种潜在的瓦解因素。所以这个幻想表明了母亲带来的舒适和父亲带来的威胁之间的紧张关系,也为后来的紧张状态设置了场景:“没有哪个孩子想让母亲离开,让自己委身于父亲。在他的想象中他无法与父亲认同,无法将取得支配权作为自己人生的任务。” 1504年——接近于鸢的故事的写作时间——列奥纳多的父亲去世,或许其意味更加深长。一些弗洛伊德分析的评论家们指出,这些分析在原本就堆得很高的推测故事上又堆积了一层厚厚的心理分析。他们所言极是,但是这些分析与之前的推测是一致的。有关列奥纳多童年,我们所知甚少,所以有必要听一听弗洛伊德博士所作的推测。

列奥纳多还写过一段与鸢相关的话,属于同一范围,不过显然弗洛伊德对此一无所知。在这段话中,列奥纳多引用了一个把鸢和嫉妒联系起来的神话故事:“有人在书上读到说当鸢看到巢中幼鸟过于肥胖时,出于嫉妒它们会啄幼鸟的肋骨,拒绝给它们喂食。”这段话出自他的《动物寓言集》,这是一本收集有关动物的格言和故事的集子,记在他15世纪90年代中期在米兰使用的一个小笔记本里,也就是说这比写作刚才提到的鸢的回忆早几年。这故事回应了13世纪修道士托马索·戈扎迪尼所著的广受欢迎的杂集《德之花》中的一段。据知,列奥纳多就曾有过这本书。尽管较之前的那个出名的回忆来说,这段话与列奥纳多没有什么有分量的个人联系,但是其关联也好像颇为有趣。这里又有鸢和婴儿的关系(这里是鸢和自己孩子之间的关系)。这段话的主调是父母亲爱的冷淡。本该是舒适惬意令人难忘的形象——鸟在巢中喂养它的孩子——但是却成为一种敌意的象征:鸢用它的喙“啄”孩子,就像是记忆中它用尾巴“撞击”孩子一样。人们既可以把这一点看成是对母亲的恐惧,因为她由一名哺育者转化成了一名破坏者,又可以看成是父亲作为竞争对手对母亲之爱的占有。鸢又一次把我们引进了童年的恐惧和紧张之中。

另一段弗洛伊德肯定会感兴趣的记述出现在列奥纳多的预言集里——各种谜语和文字游戏以预言的模式风趣而幽默地呈现其中。其魅力之一在于除了答案之外,它们还传达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含义。例如有个谜语这样说道:“羽毛将会把人类带向天堂,就像会把鸟儿带向天空那样。”该谜语所说的答案是“羽毛笔”,它可以写出振奋人心的文字,擢升人类心灵。但是其隐含的答案也可以是“人类飞翔”。相似的还有:“飞翔的东西可以用它们的羽毛托载人类(答案是羽毛床)。”而其中一则谜底是“梦”的预言谜语最具吸引力,这无疑是列奥纳多对困扰自己的梦境的记述:

好像,人类将在空中看到未知的破坏物;好像,人类正飞向天空,接着从空中火焰涌出的地方惊慌逃窜。人类将会听到各种动物用人类的语言说话。人们的身体无需移动而滑向世界不同的地方。在黑暗里,人们看到最最壮美的光辉。啊,人类的奇迹啊,什么样的狂热使得你们这样?你将会同各种动物说话,它们也会用人类的语言与你交流。你将会看到自己从高处降落而毫发未损。洪流将卷你而过,你将融进它们的激流之中……

后面一行字由于纸上的泪痕难以识别,能看清楚的有“Usera[i] car[……]n madre e sorell [……]”。卡洛·佩德雷蒂推测这句话是: “Userai carnalmente con madre e sorelle”,即“你将会和你的母亲和姐妹们性交”。他对比了动物寓言集中关于骆驼淫欲的一段:“Se usasse continuo con la madre e sorelle mai le tocca……”这样这些“飞向天空”和“同动物说话”的梦想奇怪地和与母亲乱伦的幻想纠缠在一起。我们又一次进入了弗洛伊德对那个鸢的幻想中所作的分析领域之中。

这些潜在的心理含意在列奥纳多最著名的油画之一《勒达与天鹅》中也清晰可见。尽管这幅画现在已经丢失,但是可以从列奥纳多的初稿和学生或追随者临摹的复本中部分构建起来。现在所知,这幅画最早的素描大概创作于1504-1505年,与那段鸢的描写处于同一时期。其主题来自经典神话故事:朱庇特或者说宙斯爱着斯巴达公主勒达,于是他化身一只天鹅,使勒达怀了孕。他们的结合生下了(在画中严格意义上讲是“孵化”出)两对双胞胎:卡斯特和波吕刻丢斯以及海伦和克莱登妮丝特拉。这鸟,母亲,以及画中前景部分正从蛋壳中孵化而出的半鸟半人的孩子们似乎又使我们回到了那个鸢的幻想中。就像那个幻想故事一样,这幅画与列奥纳多那个时期专注于飞翔有着明显的联系。“切切诺山”即“切切雷山”,这个列奥纳多1505年计划在此放飞他“那只大鸟”或飞行器的地方在佛罗伦萨方言中就是“天鹅”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