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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堡-第11章

  K.对这答话不满意,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她好像同他们是一伙的,或者至少对他们很有好感,他们都是漂亮的小伙子嘛,可是只要有几分真心实意没有谁是摆脱不掉的,说是他将在这两个助手身上向她证明这一点。

  弗丽达说,倘若他能做到这一点,她将对他感恩不尽。此外从现在起她将不再笑他们,不再和他们说一句不必要的话。说是她也觉得他们身上再没什么可笑之处,老是被两个男人监视着也确实不是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她已经学会用他的眼光来看他们。当这两个助手现在又站起来,一半是为了看看还有什么吃的东西,一半是想听清楚这不断的耳语声时,她确实微微吃了一惊。

  K.利用这个机会使弗丽达对助手们生厌,把弗丽达拉到自己身边,他们紧挨在一起吃完了这顿饭。这时人们本该去睡觉了,大家都很疲倦,一个助手甚至吃着吃着就睡着了,这让另一个助手乐不可支,他想叫主人去看睡者的那副蠢相,可是他没成功,K.和弗丽达坐在上面没理睬他。屋内冷得难以忍受,他们拿不定主意不知是否也该躺下睡觉,最后K.说,还是得生火,否则是没法睡觉的。他想找一把斧子,助手们知道哪儿有并把它取来,于是他们就去柴房。不一会儿,薄板被撬开,两个助手欣喜若狂,好像还从未经历过这种美事似的,你追我赶,互相推推搡搡,动手把木柴搬进教室,很快那儿就堆起了一大堆,火生起来了,大家都围着炉子躺下,两个助手得了一条毯子裹身,他们用这一条毯子完全够了,因为已商定总要有一个醒着给炉子添火,不久炉边暖和得根本不必盖毯子了,灯火熄灭,K.和弗丽达高高兴兴地在温暖和静谧中伸开四肢睡觉。

  当夜里K.被什么响声惊醒并在睡意朦胧中伸手去摸弗丽达时,他发现躺在他身边的不是弗丽达,而是一个助手。也许是由于这突然被惊醒使人容易激动吧,他这一惊非同小可,这是他迄今在村里经受的最大惊吓。他大喊一声半坐起身,昏头昏脑地狠狠打了那助手一拳,打得他哭了起来。

  不过一会儿事情也弄清楚了。原来是弗丽达先被惊醒了,说是原因是——至少她这样觉得——一头什么大动物,大概是一只猫吧,跳到了她的胸脯上,随后立刻就又跑掉了。她站起身来,拿着一支蜡烛在屋里四处寻找。

  一个助手便乘机躺到草垫子上享受片刻,现在他因此而受到了报应。但是弗丽达却什么也没能找到,也许那只是一种错觉吧,她回到K.身边,在返回途中她像是已忘了昨晚这番谈话,抚摩缩作一团呜咽着的助手的头发以示安慰。K.对此没说什么,他只是吩咐助手停止添火,因为搬来的木柴几乎已全部耗尽,屋里已经太热。

  早晨第一批小学生已来到这里并好奇地围住床铺,这时大家才醒过来。这场面很是让人感到尴尬,因为夜里屋里太热——现在清晨时分当然又有一丝凉意了——大家全都脱掉了衣服只穿一件衬衣,并且正当他们开始穿衣时,吉莎,女教师,一个头发金黄、容貌美丽、只是有点儿呆板的姑娘便在门口出现。她显然对这位新来的校役已有思想准备并且大概也已从男教师那儿得到如何对待此人的行动指示,因为一跨进门她就说:“这种情况我不能容忍。看你们把这屋子弄成什么样子了!你们只获准在教室里睡觉,可是我没有义务在你们的卧室里上课。校役一家人,在床上懒觉一睡就睡到大上午。呸!”唔,K.心想,对此倒是可以辩驳几句的,尤其是关于一家人和床,他边想边和弗丽达——助手派不上这个用场,他们躺在地上惊奇地注视着女教师和孩子们——急忙把双杠和木马推过来,把毯子搭在这两件器械上,就这样隔出一个小间,人们在其中可以回避孩子们的目光至少把衣服穿上。不过人们还是一刻也消停不了,先是女教师骂骂咧咧,因为洗脸盆里没有干净水——K.刚才还想把这洗脸盆拿来给自己和弗丽达使呢,他放弃了这个念头,以免过分刺激女教师,可是这一忍让也无济于事,因为紧接着就是哗啦一声,原来人们偏偏疏忽了,没把昨晚的残羹剩饭从讲台上撤走,女教师用戒尺一拨拉,所有的东西全飞落到地上。沙丁鱼油和喝剩的咖啡溅了一地,咖啡壶摔得粉碎,这根本不用女教师操心,校役立刻就会打扫干净的。

  K.和弗丽达还没完全穿好衣服,靠在双杠上看着他们的小小家当横遭毁坏,两个助手显然根本没想到要穿衣服,他们从下面毯子之间探出头来,逗得孩子们乐不可支。最让弗丽达感到心疼的自然是咖啡壶的损失,当K.为了安慰她向她保证,说是他马上就去见村长并将得到补偿时,她才稍稍心安,便只穿着衬衣和衬裙就从小隔间跑出去,以便至少把桌布拿到手,免得它被进一步弄脏。这件事她还是办成了,尽管女教师不住地用戒尺狠命敲打桌子吓唬她。当K.和弗丽达穿好衣服后,他们就还得不仅用厉声吆喝和拳打脚踢催促像是被这一连串的事件弄得精神恍惚的助手们穿衣服,而且甚至部分地也还得亲自给他们穿衣服。等到大家都穿好衣服时,K.就分派活儿,他让助手们去取木柴生火,但是先得给另一间教室生火,那间教室里还会有大风险,因为男教师大概已经在那儿了,弗丽达擦地,K.去打水并收拾其他的东西,早餐暂时是吃不上的了。但是为了大体上了解一下女教师的情绪,K.想先从隔间走出去,他要其他人在他喊他们时才随后跟着出来,他作这样的安排,一方面是因为他不想让助手们的愚蠢行径一开始就恶化了局势,另一方面是因为他想尽量照顾弗丽达,因为她有虚荣心,他没有;她敏感,他不敏感;她只想着眼前的小小烦心事,而他却想着巴纳巴斯和未来。弗丽达完全听从他的指示,眼睛几乎从不离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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