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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卫·科波菲尔的身世和经历-第三十三章 快乐时光

我们一起打开饭篮,准备野餐,红胡子自称会做色拉(我才不信呢)硬要出风头。一些年轻的小姐便为他洗莴苣,并在他指导下切菜。朵拉便是其中之一。我觉得我注定要和这人决斗,不是他便是我大败。

红胡子一面做色拉——我对他们竟吃那种东西而奇怪,我可是怎么也不会碰那菜的——一面自荐管理“酒库”。他真是个机灵的东西,竟把一株树干上的洞做成了酒库。后来,我见他手端一只盛有半只大龙虾的碟子在朵拉脚边吃饭呢!

自从看到那可恶的人后,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对发生的一切都不曾怎么清楚地感觉得到。我兴致很高,我知道;但那是造作出来的。我粘上一个穿红裙的小眼睛小东西,一个劲向她调情。她也一个劲接受我的殷勤,不过是为我还是因为她对红胡子有什么企图呢,我就不得而知了。大家为朵拉干杯时,我为她干杯,做出因此而不得不中断谈话的样子,然后又马上再大谈起来。我向朵拉鞠躬时,和她的眼神相遇,我觉得她眼色中流露出祈求。可是,那眼神是从红胡子的头上方看我的,我便硬下心肠了。

那穿红裙的小东西有一个穿绿裙的母亲;我觉得后者想分开我们是出于策略。当收拾野餐的残余后,大家都散开了。我一个人怀着懊恼和后悔在林间走来走去,拿不定主意是否该借口身子不适而骑那匹灰骏马飞快逃走——但我不知道该飞往何方。这时,我遇上和米尔斯小姐走在一起的朵拉。

“科波菲尔先生,”米尔斯小姐说道,“你不高兴呢。”

我向她道歉,说一点也没不高兴。

“还有朵拉,”米尔斯小姐说道,“你不高兴呢。”

哦,不!半点也没不高兴。

“科波菲尔先生和朵拉。”米尔斯小姐带着一种堪称老成的可敬的神气说道,“别这样了。别因小小的误会而使春天的花朵儿枯萎。春天的花朵儿发了芽,一旦枯萎便不会再开。我,”米尔斯小姐说道,“根据往日经验,那是很久以前的、不可挽回的往日经验,才说这话的。在阳光下闪光的泉水,不应仅仅因为三心二意而将其阻塞;撒哈拉沙漠里的沃土,不应漫不经心地对其耕耘。”

我浑身发烧,竟烧到那种非常程度,我也不知道我究竟做了什么。我只知道,我握着朵拉的小手吻,她也让我吻!我吻米尔斯小姐的手。我觉得,我们都已进了天堂最美好的地方了!

我们不再从天堂走下了。我们待在那儿。一开始,我们就离开其他人,在林子里走来走去;我挽着羞答答的朵拉的胳膊;天知道,这虽然傻兮兮的,可是如果永远怀有这种傻兮兮的感情,永远迷失在林子里,该多幸福啊!

可惜,时间过得太快。我们听到人们在笑,在说,在喊“朵拉在哪呀”,于是我们走回去。他们要求朵拉唱歌。红胡子要到马车上去取琴匣,可朵拉对他说只有我才知道琴匣在哪儿。这一来,红胡子就惨了。我拿来琴匣,我打开琴匣,我取出吉他,我在她身边坐下,我为她拿着手帕和手套,我玩味她可爱的声音唱出的每一个音符,她是为爱她的我而唱,别人可以喝彩,但和他们一点不相干。

我醉了,我生怕太幸福了反不会真实;我生怕我会突然醒来而发现自己是在白金汉街,听着克鲁普太太叮叮当当准备早饭。可是朵拉唱着,别的人唱着,米尔斯小姐也唱着,米尔斯小姐唱的是她记忆深处的回声,就像她已活了一百年。于是夜色降临,于是我们像吉普赛人一样烧茶、喝茶,我又像先前那样快乐了。

聚餐会散了。其他人,还有红胡子,都分作几路去了,我们也在暗淡下去的余晖下,趁着安静的夜色走上返家的路,四周有阵阵香气袭人。这时,我更快乐了。喝过香槟后,斯宾罗先生微微有些睡意了,他向长了葡萄的大地致礼,向能成为酒原料的葡萄致礼,向使葡萄成熟的太阳致礼,向酿酒卖酒的人们致礼!然后,他就在马车的一角沉沉睡着了。于是,我骑马和车同行而能和朵拉谈话了。她夸我的马,还拍拍它——哦,那只小手在马背上显得多可爱呀!她的披肩不听话,我便不时伸出手替她围好;我甚至幻想吉普已意识到这是怎么回事,它已明白它只能和我结为朋友了呢。

还有那个贤达的米尔斯小姐,这位疲倦却依然不失善心的隐士,这位已厌世而决心不使记忆深处沉睡的回声醒来的小修女——虽然她才20岁左右——她做了件多么仁慈的事啊!

“科波菲尔先生,”米尔斯小姐说道,“到车的这一边来一下吧——如果你肯通融一下。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说呢。”

看看我那样子吧!——我骑在那匹灰骏马上,手扶车门,向米尔斯小姐那边俯下身。

“朵拉要我住在一起了。她后天就和我一起回家。如果你愿意来访,我相信我爸爸见到你一定很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