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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与黑(下)-第三十二章老虎

红与黑

玛蒂尔德听从了于连的话。自从她把自己的状况告诉于连以来,他还是第一次用命令的口气跟她说话。他从没像现在这样深爱过她。他心灵中温情的一面,让他以玛蒂尔德的身体状况作为借口,不再对她说冷酷无情的话了。想到要向德·拉莫尔先生承认一切,于连的内心深感不安。他会被迫和玛蒂尔德分开吗?看到他走,玛蒂尔德会多么痛苦啊,一个月后,她还会想念他吗?

对侯爵可能要对他说的那些责备的话语,他同样感到了恐惧。晚上,他向玛蒂尔德坦白了第二个令他苦恼的原因,但是,爱情让他昏了头,竟把第一个苦恼的原因也说了出来。她听了,脸色骤变。

“离开我半年,您真的感到很痛苦?”她说。

“非常痛苦,世上唯有这个不幸,才让我感到莫大的恐惧。”

玛蒂尔德感到非常幸福。于连认真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以致让她觉得两人当中是她爱得更深。

决定命运的星期二到了。午夜,侯爵回府时看到一封信,写明要他在身边无人的时候,亲自拆阅。盖祝

我们之间的一切社会关系都已破裂,只剩下自然关系了。除了我的丈夫,您现在是,也将永远是我最亲的人了。想到我给您带来的痛苦,我的眼里就充满了泪水。但是,为了我的耻辱不会被公开,为了让您有时间认真考虑和采取行动,我不能把应该告诉您的事再拖延下去了。我知道您对我的爱极其深厚,如果您愿意给我一笔小小的年金,我将和我的丈夫搬到您希望我们去的地方,比如瑞士。他的姓氏如此卑微,不会有人认出索雷尔太太维利埃尔的一个木匠的儿媳就是您的女儿。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这个姓氏写出来。我真的为于连担心,怕您迁怒于他。当然,您的愤怒是公正的。我的父亲,我不会成为公爵夫人了,我爱上他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因为是我主动爱上他的,是我引诱了他。从您那里,我继承了一颗高尚的心灵,我不会把注意力放在那些庸俗或我觉得庸俗的人的身上。为了让您高兴,我曾考虑德·克鲁瓦泽鲁尔先生,可这毫无用处。为什么您要把真正有才华的人放在我的眼前呢?我从耶尔回来时,您对我说:“这位年轻的索雷尔是惟一让我满意的人。”如果这个可怜的年轻人知道了这封信给您带来的痛苦,他会和我一样地难过。我不能阻止您作为一个父亲生气的权利,我只是希望您能继续像一个朋友那样爱我。

于连敬重我。那时他跟我说话,那完全是出于对您深深的感激之情,因为他生性高傲,除了在正式场合,他从来不会答理比他地位高的人。他对社会地位的差异极为敏感。我深感羞愧地承认,除了您——我最好的朋友之外,我不会再对任何人坦白了:是我有一天在花园里紧紧地挽住了他的胳膊。

二十四小时之后,您是不是还要对他生气呢?我的错误已无法挽回了。如果您一定要的话,我会转达他对您的深切敬意和使您感到恼怒的遗憾。您不会再见到他了,但是海角天涯,我都会随他而去。这是他的权利,也是我的责任,因为他是我孩子的父亲。如果您慈悲为怀,愿意给我们六千法郎聊以度日,我会怀着感激之情接受的。否则,于连打算搬到贝尚松去,他可以在那儿教授拉丁文和文学。

无论他的起点多么低下,我确信他终会飞黄腾达的。只要跟他在一起,我就不必害怕默默无闻。如果发生革命,我相信他必能崭露头角。在那些向我求婚的人当中,有哪一个您能这样说呢?他们只有大片大片的庄园!然而单单这一点,我看不出有什么值得称赞的。就是在目前的社会中,我的于连如果有百万家资,再加上父亲您的庇护,他定能扶摇直上……

玛蒂尔德知道侯爵是个感情冲动的人,她的信写了整整八页。

“该怎么办呢?”德·拉莫尔先生读信的时候,于连正在暗自思量,“我该怎样尽到我的职责?怎样做才更为明智?我欠他的太多了:没有他,我只会是个地位低下的穷小子,而且还要受到别人的侮辱和憎恨。他让我成了一个上流社会的人,因而,我干的蠢事越来越少,而且,也不那么卑鄙了。这比给我一百万还要强。多亏了他,我才能有了这枚十字勋章,才能在完成外交使命中崭露头角。如果让他提笔来鉴定我的行为,他会怎么写┠兀俊…”

突然,德·拉莫尔先生的老仆人来了,他的出现打断了于连的思绪。

“侯爵想立刻见您,不管您是否已经就寝。”

仆人靠在于连身旁,低声对他说:“侯爵正大发雷霆,您可得小心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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